更何况薛牧野此名师,手段更也是严苛之极,殷错稍有半步差池,薛牧野便免不得恼怒不已,要么便提起珠抽他一记,要么左手就挥去一掌,自然是教殷错将自己错处牢记于心、不敢再犯。在这等名师指点、严加督促之下,殷错咬牙苦练半晌,虽挨了他好几巴掌,却也终于是学会了气游满身,真气随心而至,运转时再无滞碍,那归藏太玄剑法的三招剑式也已纯熟。
薛牧野在旁冷冷地盯着殷错练剑,见他虽然根基差劲,但好歹还算得有几分悟性,哼了一声,说道:“好了,你眼下便用这三招,破了罗汉阵!”
殷错心下惴惴,心道:“我这三脚猫把式,学了三板斧,当真便能破得了这铁罗汉阵吗?”
然则他尚未迟疑多久,便给薛牧野珠索一卷,身如腾云般被薛牧野以珠索卷着挥出,落到了罗汉阵中。
殷错微微一惊,双脚落地,踩中机括,顷刻间数十尊铁罗汉便又宛如活过来般,“当当当”数声连响,提起铁杖像殷错击来。
殷错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就地打滚,避开一杖,跟着挥剑劈上,剑法应手而出,刷刷两剑,又刺去那铁罗汉的穴道,只听刺啦刺啦刺耳之声不觉于耳,殷错内力运至,剑气四射,如若此时剑下对敌乃是活人,早已是大感身上森冷疼痛,穴道受封,被他长剑所伤,然则那铁罗汉却是铁铸,又是死物,既无痛感,也不知疲惫,故而只是掉了漆皮,仍自铁杖横扫,逼得殷错舞剑不止,上蹿下跳,到处闪避。
他一剑甫过,但听身后呼呼作响,杖风如雷,后面一铁罗汉的铁杖又即朝他扫来,殷错顿时额间冷汗,手中运剑,左一剑右一剑地与禅杖缠斗不休,但他步下错步,触动的机关愈多,铁罗汉更多,数根铁禅杖齐齐袭来,只将殷错惊得连连闪避,执着义符剑手忙脚乱地招架。
薛牧野见状脸色一沉,怒骂道:“蠢材!一招一式的你拆解得来,难道多几个人使同样的招式你便应付不来的么!铁罗汉是死物,你一个活人,还奈何不了这些个破铜烂铁?”
殷错被他一喝,心思一凛,忙即想道:“不错!铁罗汉固然招式精妙,但他们乃是为机括所动,总是有据可依,不可能像活人一般招式变幻繁杂,新意良多,铁罗汉个人再多,只消我能破解出一个,其他的也就不足为惧。”
他想起先前所学的那“三易”要旨,薛牧野所授诸番剑招法门要诀都在心田如水流过,隐隐便与那铁罗汉铁杖挥舞间的招招式式相合,心中惧意渐消,他仍是一如先前左避右闪,随手出剑招架,但他步履敏捷,不再慌张无措,凝神与眼前那铁罗汉缠斗起来,全神贯注地盯其破绽。
眼见那铁罗汉铁杖横扫周身大穴,殷错挑剑平刺,心中不住默算铁罗汉的变招间隙,屏气凝神观望良久,蓦然间灵光一闪,心下大喜,心道:“始震迄艮,原来是这样!”
殷错纵前跃后,足下转布,周遭铁罗汉挥舞禅杖穷追不舍,殷错一面躲避,一面望着他们步踏方位暗自算道:“阴从午, 阳从子。子午分行, 子左行, 午右行。”
原来这铁罗汉步行机括的运转看似杂乱,实则却是依照文王八卦方位所造,古人观北斗以授时,“子午分行”乃是说阴阳二气自子、午运行,“子左行”则是说从子为初萌始左行, 至午为阳气为盛极,亦可说是扶阳灭阴 而“午右行”则反之,阴气右行,乃是扶阴抑阳。“帝出乎震”,故而在震位的铁罗汉方为第一罗汉,众面基座绕起而旋,按照卦气各配。
震主居阵眼,所应的乃是“春分”,故而“生物于东方”,东方便为生门;而巽主居阵眼时,所对应的便是“立夏”,生门则有转至东南。其他阵型亦是一一对应,起于震, 终于艮, 以八卦方位,变幻阵型。
殷错探明阵型之势,心下稍安,出剑便更果决,他依照薛牧野所授之法,提气凝神,运气真气灌入义符剑中,手眼相合,迅疾出剑。
但听当的一声响,殷错剑尖猛颤,顷刻间直刺禅杖招式破绽,将那铁罗汉的手腕搠了个底朝天,他一击得手,不敢稍有停歇,立时复又挥剑,一捺过去,又切中另一禅杖,将那精铁禅杖刺得断了两截。
他剑走如龙,“乒乒乓乓”断金切玉之声立时不绝于耳,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义符剑的三尺青锋满室森然,数十载的精纯真气这才尽数挥洒下来,当真是颇有几分“宛若惊鸿,翩若游龙”的轻盈自若,极尽天山剑法之神妙。
转瞬之间,铁罗汉悉数四分五裂,露出内中机括链条,铁头颅、铁断掌滚了一点,显然已是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