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凤瑾听了非常高兴,终于也不发疯了,连忙让沈贞把这名能人叫出来一看,好引荐给皇帝去守宁古城。结果沈贞急匆匆将他府上招揽的,一看之下,险些又要气得发疯,只疑心沈贞随随便便推来一个替死鬼,孙凤瑾气得七窍生烟,只当沈贞随随便便推来一个替死鬼消遣搪塞他,气得又要拔剑来砍沈贞。原来,这名将帅之才,既不是虎背熊腰的骁勇大汉,更不是羽扇纶巾的风流人物,却是一名羽冠道袍的年轻道士。”
“这时候那道士却轻轻一指,竟而指出作剑气,劈空便将孙凤瑾从侍卫手中抢来的青钢剑给碎作了两截。孙凤瑾甚是震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小觑此人,这小道士没准还真有几分本事,当下并不计较他的无礼,问道:‘你这道士会撒豆成兵么?’那道士道:‘不会。’孙凤瑾又问道:‘你呼风唤雨么?’那道士道:‘不会。’孙凤瑾又连问好几门法术,那道士却都一一摇头。这下孙凤瑾便又着恼起来,急恼道:‘那你这牛鼻子如何能打的赢鞑子?’那道士却只说了一句话。”
殷错听到这里,心下一动,问道:“那道士说的是什么?”
戚玉珩道:“那道士说:‘海不清,石不烂,死守宁古不复还!’”
殷错心下蓦然一震,着实颇感振聋发聩,良久说道:“这话说得很好。”
“是,”戚玉珩说道,“这道士便是本派祖师公孙悲。”
殷错点了点头,说道:“祖师爷爷确是赤血丹心、忠贞为国之辈。”
“身死为国殇,祖师虽出身龙虎山玄门之宗,但一生尽忠为民,实是儒者至德,而非玄门中人,”戚玉珩说道,“国难当头,公孙祖师不忍见百姓生灵涂炭,便自请离开师门,还俗下山,做了沈贞幕僚,由沈贞引荐到孙凤瑾和皇帝面前。其时朝中无人,孙凤瑾死马当活马医,便拨了十万军饷、三千精锐给公孙祖师,任命他做将军,让公孙祖师到宁古边关领兵二十万,与木扎尔人死战。”
“其时国库亏空,公孙祖师在朝中又毫无根基,无名小卒少有人知,而孙凤瑾肯任命他,也不过是硬拉一个替死鬼出来糊弄皇帝罢了,左右这天下也不是他的江山,他确也是不怎么尽心。兵部说是拨了十万粮草到宁古边关,呵,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层层盘剥下来,真正到得宁古边关军士手里,却是只怕连一半也没剩下。”
殷错忆及自己与阿术真回来龙勒路遇水患病疫而赃吏贪婪不问、任由良民涂炭罔知的决疣溃痈之状,深以为然,不觉脸色甚是黯然。
“而这打仗的二十万大军,其中大半都是宁古边关的流民饥民,更有不少十来岁的娃娃兵兵,从未上过战场,便是加上宁古满城妇孺老幼总战力也没到十万,那所谓三千精锐,更左不过是些禁军中的酒囊饭袋,要打仗着实脓包得很。至于援军,那更是想也不要想,边关十四城悉数失守,屯兵与厢军几近半数都死在木扎尔人铁蹄之下,最多便剩下一些服徭役的杂兵,宁古那时着实便是十足的孤城,外无援兵,内无精锐。但若是宁古一旦失守,那么中原腹地势必全都会成了木扎尔人的跑马场,这满城百姓也定当性命不保,遭到屠城之祸。”
戚玉珩说到此处,便又微微一笑,问殷错道:“你是将门之后,想来对这攻守城之事较我知之更细。若是要你来宁古城,当如何打这一仗?”
殷错闻言顿时羞赧起来,要知他这贵公子虽出身将门之后,然则往日里读史读兵书时着实是漫不经心得很,若非而今龙勒这一战,他对军务还要一窍不通呐。
但幸好殷错南下去江陵入京为质时曾在宁古城待过不少时日,在这一带游玩过不少地方,故而他对宁古城周遭山势水川倒还算得上十分清楚。
殷错凝神思索片刻,伸指在地上随手画了画宁古城的瓮城与箭楼,又画了燕山诸峰,撑着下巴沉吟良久,良久之后才说道:“先守后攻,因五火之变而应之。”
戚玉珩说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宁古城乃是‘山’字瓮城,城坚固厚,多为粗土巨石垒成。木扎尔人善以硬弓近战,他们南下来中原打仗后学会了用汉人的攻城之法,但他们兵力不足,并无众多投石车可用,只能以硬木做坚车木板,故而主将大多是用先扫外围、后取主城的以分进合围之势歼敌。木扎尔人时常先诱敌出城,再分股歼灭,论起近战,汉人的步兵遇上木扎尔人的铁骑自然是远远不及。”
殷错想起当时龙勒之战的惨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叹道:“是啊,木扎尔人以牛皮蒙车,因此汉人的弓箭和强弩都难以射穿,要想对付他们的楯兵和木车,最好便是用火攻,将它们一口气烧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