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错跟着戚玉珩进得这九霄宫的后殿之中,却见这后殿与前殿大相径庭,四下空空荡荡,除了两名小道童正自扫洒,并无其他门人弟子在此,而那殿中所供奉的也并非是三清尊神,却是一尊仅有人高的天帝神像,相较之下显得甚是冷清。
戚玉珩与殷错盘膝坐在天帝像前的蒲团之上,两名道童忙即过来躬身奉茶。
殷错接过茶盏,朝两名道童道了谢,凝神望着那天帝像,心下颇觉奇怪,不由得有些怔怔出神。
戚玉珩察觉他默然许久,问道:“容官是在瞧那天帝像么?可有瞧出什么稀奇之处?”
“是啊,小师叔,这天帝像好生奇怪,”殷错道,“天帝头上所戴的冕为何不是十二十旒的行珠,而是七旒的,七旒的难道不是将星的形制,怎会是用在天帝的冠上呢?”
戚玉珩道:“你说得不错,因为九霄宫所供奉的实则是公孙祖师公孙悲,而并非是天帝像。昔年,前朝皇帝将公孙祖师视作反贼逆叛,但凡有人为他立祠立像均是按同党处斩,故而当时的弟子们为掩人耳目,只得以天帝像立之。”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下殷错八字的年柱
第51章 祖师
殷错微感愕然,说道:“原来如此。”
戚玉珩见他对九霄宫的天帝像一无所知,心下了然,问道:“师姊从前没同你说起这些师门旧事,连这柄义符剑的来历也从未告诉过你么?”
殷错想起父母,心里又是痛悔,又是黯然,道:“是,我从前少不更事,爹爹妈妈向来不会同我说这些。”
戚玉珩微微一笑,说道:“不打紧,虽也都是一些旧事,只是我须得同你说。”
“我天山派开宗立派,惟今已有两百多年,”戚玉珩说道,“这柄义符剑是本门的镇派宝剑,但其中秘辛牵扯甚众,绝非仅仅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名剑而已。”
“此事要从前朝说起,两百多年前,大楚尚未立国,这天下尚是赵朝皇帝的天下。其时赵朝连着好几个皇帝都甚是昏庸无能,沉溺犬马声色,以至于朝廷宦官专权,奸佞当道。恰逢边境难安,边关军均自给蛮狄打得落花流水,割地割了一块又一块,赔钱赔了万两白银也不止,任由边境百姓给蛮夷鞑子烧杀抢掠,端的是哀鸿遍野。代宗皇帝在位的第四年,木扎尔的大汗纠结北疆诸多蛮夷部族,大肆南侵,其时朝廷无人,山海关一带全部失守,边关十四城的主将全给木扎尔人杀了个精光,只剩宁古一座城池,一时间朝野震惊。”
“若是宁古也守不住,顷刻之间,木扎尔人便要攻入中原,兵临城下。这下代宗皇帝才慌了神,赶紧从伶人戏班子的脂粉乡中滚了出来,万万不愿自己这个梨园皇帝当成了亡国皇帝,捉着他的心腹大太监孙凤瑾的衣服着急得哇哇大哭,朝廷上下更是火烧眉毛,叫了一帮武将但是偏偏谁也不敢去。大家都不信当时的汉人军队能抵挡木扎尔人的铁骑,去宁古无疑便是给木扎尔人练马刀。武将们自然是宁可杀头也不愿意去宁古守城,好歹杀头还能留个全尸,给木扎尔人俘虏,只有被捉去喂狼的份儿。”
殷错听到这里,想起自己以往成日挥霍豪赌、斗鸡走狗的纨绔行径比起这前朝的荒唐皇帝也是不逞多让,此时也是不禁深感汗颜,甚是惭愧。
戚玉珩续又说道:“但孙凤瑾也无计可施,平日里这些个干儿子干孙子们见了他便拍马溜须,为了升官在他跟前个个都表现得赤胆忠心,成天说要为了孙大人上刀山下火海,谁知道到得用人之时,这些干儿子干孙子一个比一个不顶用。孙凤瑾气急败坏,提起皇帝赐的尚方宝剑,气得见人就砍,旁的侍从拉都拉不住,吓得要命。幸好这时候,有个生得满脸长须的白面胖子出来解围,却正是那个他那个官当得最大最得力的干儿子,做兵部尚书的沈贞。
殷错听到此处,不觉惊诧出声,奇道:“沈贞?”
原来这沈元君之父沈光世正是前赵大司马沈贞的十世孙,这沈贞也算得上是殷错的先祖。沈贞攀附阉党,年过半百甘愿以孙凤瑾的干儿子自居,为人所不齿,但他此后沈贞嫡长孙沈夔追随大楚太祖皇帝起兵,乃是大楚的开国名将,其先祖沈贞的阉党之名便再无人敢言,若非戚玉珩此时说起,竟连殷错也并不知道他那先祖沈贞竟是前朝臭名昭著的阉党。
“为尊者讳,师姊未将此事说与你们听也是寻常,”戚玉珩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沈贞见了孙凤瑾,信誓旦旦地说是自己府上新近招揽了一个门客,乃是一个绝世难见的将帅奇才,直将这这人吹得真武复生、将星下凡,可谓是天花乱坠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