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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义符 张勉一 918 字 2024-01-03

阔连心下暗自摇头,脸上却并不显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挑了两匹毛色尚好的马匹,将缰绳交于阿术真,然后问道:“那你们此行前去天山,若非跟我一道去克图塔,那便只能绕路去山戎人的地界。但眼下山戎人也已效忠乌尔忽,如今谁都知道乌尔忽想要殷错首级,这在荒山野外赶路倒也罢了,但你们想要去西疆,必然是从山戎的都城中过路,这城中之人摩肩接踵的,你们二人如何又能改头换面,教旁人全然不察?到时候山戎人发觉了,在城中埋下伏兵,岂非成了瓮中捉鳖?”

阿术真闻言,却不觉沉默下来,阔连所说无不恰中他近日来忧思之处。

乌尔忽眼下虽已然攻占了边关九城,然则他治下百姓却甚不服气,起义者甚多。但他屠一两城也就罢了,却也不敢连边关九城一道血洗,一来是他眼下亟需奴隶人手,倘若这些个百姓都杀了,无人耕田供给米粮,他的南征军也无可补足,二来他还想挥师南下,深入中原腹地,后方自然须以维稳为上,否则腹背受敌,他如何又能在中原大捷。故而他如今只能暂缓南征,四处派兵镇压边关的游兵与起义军。

他如今在边关九城忙得是焦头烂额,对广成王府的恨意自然更大。殷岳夫妇与殷铮虽死,但广成王府余威尚在,边关军皆是广成王府旧部,这些起义军便由不少是广成王府的旧部将领在其中率领百姓在负隅顽抗。而殷错一日未死,广成王府的旧部便更有指望,这卷土重来之势令乌尔忽自然十分头疼,故而乌尔忽眼下已然四下悬赏殷错首级,且将自己麾下不少高手也都悉数遣散出去,四下搜寻殷错,定要将他杀了,以绝后患。

阿术真与殷错一路以来,也自遭到不少贪图悬赏之人的追杀,虽然都已被阿术真料理干净,但要硬闯山戎地界,阿术真心中却也是顾虑颇多,原因无他,只因山戎地界有他大师兄、波旬尊者门下第一高手宝哲上人坐镇其中,已被山戎王聘为上师。

两人尚在师门学艺之时虽明面上并无龃龉,但宝哲上人与慕容玥向来关系亲近,故而阿术真却怕慕容玥在其中作梗,挑拨离间。慕容玥的武功略胜阿术真一筹,阿术真勉力抵抗却也并非他敌手,而宝哲上人武功之高,却只有波旬尊者复生方能制他,故而阿术真对硬闯山戎地界属实也是没底得很,他与宝哲上人这大师兄私交不多,全然不知这大师兄会如何应对,故而他这近日来一直忧思不已,不知该如何寻个稳妥法子方能护殷错周全。

他听得阔连此言,也不觉踌躇起来,心下寻思道:“我倘若与阔连一道去向阿那王胡赛音求援,说动他与我们结盟,一道发兵起事,胜算又有几何?胡赛音乃是唐努朗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乌尔忽逼唐努朗珠去南朝和亲,他们阿那部便失了一位伽玉女贞,他难道当真不会对乌尔忽心生怨怼么?唉,但胡赛音这人才干比他父亲、比唐努朗珠可都差得远了,乌尔忽逼唐努朗珠前去和亲之时也没见他有甚反对乌尔忽之意,他如今又能有胆识敢相助阔连起兵么?”

他正踌躇不决,殷错却忽然凑过来,牵住了他的手,朝着阿术真道:“阿术真,我们从克图塔走,去向阿那王求盟。”

阿术真颇为诧异。

殷错凄然一笑,说道:“这阿那王好歹也算是我的妻舅,我自然是要去拜会拜会。”

他此言说得虽然戏谑,但神情与语气却着实苦涩酸楚之极。

阿术真心下明白,不觉也很是替他难过,叹了口气,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殷错削瘦憔悴的脸庞上这时也难得得涌起了几分神采,目光也自坚定下来,朝阿术真毅然道:“倘若这次事成,那杀乌尔忽也是更加有望,便不枉费我们这般涉险一番。倘若不行,我就与你死在一处,那也胜过去西戎人的地界委曲求全、卑躬屈膝地去求你师兄饶命,就算那样能不致失了性命,却也早失了骨气,来日又有何颜面奋发图强、复仇雪恨?不过也就只会继续想着苟且偷生罢了。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不破不立,今日倘若不破釜沉舟,来日也绝不可能有甚作为。”

阿术真点了点头,心下也已打定了主意。

如此议定,阔连伤势一好,三人便打点好行囊,带着达兰,策马而去。

他们快马加鞭,一路驰向西北,不数日便到了克图塔旗。

此时东方曙光初现,天边鱼肚泛白,克图塔草原上金光一片,成群的牛羊与毡房悉数尽现眼前,除了牧羊犬一两声的叫吠、初生羔羊的咩咩稚声,旷野寂寂,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