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错心下莫名怅然,一按辔头,径直驰入了克图塔草原。
只见这草原之上,营帐如云,马匹四散,刀兵磨得精亮,竖在营帐前闪闪发光,三叉铁矛上的白纛迎风而飘,正中央的自是一顶镶金大帐,那正是阿那部的首领、阿那王胡赛音所居之处。
眼见得黄沙飙扬,三匹马疏忽奔入,营帐四下纷纷惊醒,号角声一时传遍克图塔旗。
殷错、阿术真、阔连纷纷翻身下马,牵住马匹缓缓向王帐走去。
号角声越吹越急,金帐中奔出十余名头结细辫的武士,手中握了长矛,齐声呼喝,蓦然抢上,便向几人攻去。
殷错吃了一惊,阔连转身将手中的达兰递给殷错抱着,跟着迈步而出,长刀横挡,截住了左向数名武士的来路,阿术真则拔出玉昆刀向右挥去,陡然将右向几人长矛用刀背紧压掠上,跟着顺势用内劲一震,那几人顿时向后仰倒跌去,摔得昏迷不醒。
其余武士为之一惊,围在三人跟前踌躇不前,一时间不敢贸然攻上。
“阿那王胡赛音,乙毗珠王阔连求见!”阔连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长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大声道,“圣火不灭,阿密特庇佑伊特赛的信士!”
他那柄长刀乃是羊角银刀,状似羊角,实则却是狼牙镶了金银二者所造,尊贵显赫,非王族无人可使,众武士自然认得,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眼见得金帐耸动,一名赤发发碧眼的美貌女子快步出来,瞧了三人一眼,说道:“胡赛音让他们进来。”
那美貌女子正是胡赛音的宠姬娜仁,所传之令自是胡赛音口谕,众武士只得退让,眼望着三人进了金帐。
金帐中居中端坐的正是胡赛音,娜仁坐在右侧给他捶腿,他左首旁坐着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所着亦是贵族的华服,乃是胡赛音的异母兄弟布腾,右首则坐着一名十五六岁的赤发少年,相貌生得颇为俊秀,则是胡赛音的王嗣额哲。
殷错向那胡赛音瞧去,只见他年纪不过四十出头,头发却已然半白,满脸横肉,鹰钩鼻上生着一对半眯着的眼睛,他伸手按着白狄诸部首领王所佩的羊角银刀,睥睨众人,半晌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说道:“阔连·乙毗珠,你眼下不带着你的女儿,找个深山老林躲着,来我这里作甚?”
“我来做什么?我来救伊特赛圣徒!”阔连脸色微沉,说道,“乌尔忽为非作歹,迟早要将我们伊特赛圣徒带到地狱之中!你的亲妹子也为他逼迫,从圣使堕入了多灾海中,你难道也要罔顾这等血仇,听凭乌尔忽的号令,与他为虎作伥,任由阿密特发怒,给伊特赛降灾吗?”
胡赛音冷笑道:“你被自己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亲弟弟追杀得四处逃命,又到我这里来说什么大话?”
“特木伦本是榆木一般的蠢驴,狡猾的狐狸利用他一时,教他当上了王,可蠢驴永远是蠢驴,怎么样也成不了老虎,”阔连淡淡地道,“他如今一时风光,等真正的雄狮回来了,难道他还当真能看得住乙毗珠的千里草原吗?”
胡赛音哼了一声,说道:“乌尔忽活多久,特木伦便能做得多久乙毗珠王。在我看来,你这头受伤了雄狮尚且还不如乌尔忽扶持的蠢驴强。我为什么要让自己族人为了你的王位而流血流汗,得罪乌尔忽,自讨苦处?”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点年纪
第39章 合从
阔连微微一笑,负手环顾了一圈,说道:“胡赛音啊,克图塔草原这么小,它的水草喂不肥你的好马,它的黄沙侵蚀了阿那好汉的英勇。阿那部有多少伊特赛的英雄好汉,阿那的勇士没有鄂阙特的勇士会使刀么?阿那的武士没有塔赤兀的勇士会驯鹰么?阿那的武士没有斡赤斤的勇士会射箭么?可为什么偏偏阿那的勇士,就一定要葬在克图塔草原的黄沙上,让秃鹫啃食你们的尸骨呢?”
胡赛音皱起眉头,心中甚是不快,不由得又是一声冷哼。
“乌尔忽南攻,阿那部给他出了多少匹骏马、多少斤粮草,多少阿那部的好汉跟着他死在南地,尸骨再也回不到故乡的怀抱?”阔连道,“可他已攻下了汉人的边关九城这么久,得来了这么多的好牧场,他都赐给谁了?掳来了这么多汉人奴隶,他都分给谁了?给了是阿那部的好汉么?没有!他给了是弥里石烈,给了塔赤兀只会吃腐肉的秃鹰们;他给了萨西人,那些异教的恶鬼,他那些不洁的、违背圣训的姻亲!”
他这一句接一句如同针刺般钻入阿那部众人的耳中,胡赛音面上不显,心中却着实动容,不由不盘算起来。
乌尔忽虽然出身显赫,骁勇善战,在北疆极有威信,但他自做了大汗之后,阿那部众人对他无不颇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