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连也是戚然,过后又朝阿术真说道,“咱们先走,这里不是叙话的地方,怕乌尔忽还派遣其他追兵过来。”
阿术真点了点头,朝殷错说了,几人一道绕过山麓,从西面过去,走了半晌方找到了一家牧民,向他们借了宿。
三人进了毡房,殷错又拿金叶子找牧民换了许多吃食过来,还特意兑了一袋羊奶,要阿术真给阔连的女儿吃,阔连连声道谢,但他受伤颇重,便只得自行刮去腐肉,再由阿术真帮他裹伤。阿术真便将达兰交给殷错带着。
殷错看着阔连自行刮去腐肉,额头汗水涔然,想必疼痛不已,他脸色却是丝毫不变,犹自和自己与阿术真谈笑风生,不由得心中十分敬佩。
阔连的汉语并不十分精通,说起话来颇有些颠三倒四的,文法也很不通,偶尔殷错委实是听不懂了,便要开口向阿术真询问,靠阿术真提点通译几句。阔连自然也是早已瞧出阿术真与殷错之间情谊非同寻常,故而对殷错也是颇为和颜悦色,言辞间十分客气,并无寻常白狄人对待汉人那样嗤之以鼻的神情,他此人颇通世故,如此客气相待,与殷错言谈甚欢自然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阿术真帮阔连裹好了伤,阔连朝他道谢,跟着便从殷错手中牵过女儿,带着达兰到另一间帐房去就寝。
殷错打好水过来,便在炕边梳洗,阿术真微微一笑,伸手过去从殷错背后环住了他的腰,问道:“怎么,今日这样乖觉,倒不耍少爷脾气,不要我伺候你了?”
殷错脸上微微一红,他本还想问阿术真几句方才自己与阔连所言之事,但心下斟酌良久,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便只得沉默着转身过来伏到他肩头,跟着也伸臂抱住了阿术真。
阿术真见他欲言又止的,伸手捏了捏殷错脸颊,问道:“怎么?”
“阔连方才说,待他伤势养好,便立即就去克图塔旗草原见阿那王,要联合阿那部起兵,向乌尔忽复仇,”殷错看着他,问道,“你呢?你要不要跟着阔连一道过去?”
他方才听阔连说了许多阿术真的旧事,方知阔连之母是涅刺可汗的长女,故而阔连与阿术真可算是中表之亲,而阔连之妻汪古海别姬原本则是服侍阿术真的婢女,三人自小一齐长大,情义自然十分深厚,阿术真想必是不能对表兄之事坐视不理。
第38章 破釜
阿术真沉默半晌,说道:“我不跟他去克图塔旗,我要先带着你上天山。”
殷错心中却颇感不是滋味,摇了摇头,伸手捏了捏他的肩,正色道:“阿术真,你应当同阔连回去克图塔旗,做你该做的事情。”
阿术真皱起眉头,脸上露出几分愠色,萤绿的眼睛显得更是目光潋滟,显然十分不乐意。
殷错顿时心下一软,伸手环住阿术真的脖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庞,低声道:“我的事要紧,你的事也要紧啊。”
阿术真轻轻抚了抚他的脊背,说道:“我说过的,我会陪着你。”
殷错心中又是一酸,额头抵在他胸膛,闭上眼睛。
一夜无话,次晨起来,两人方才出了帐子,便见得阔连吊着肩膀,另一只手则牵着数匹马,快步走了过来。
殷错手里端着两碗马奶酒和乳酪,见状不由得脸露异色,阔连便道:“那些死掉追兵的坐骑就在边上,没有跑远,我便过去将他们找了回来。军马脚程快,这里离克图塔不远,三四日就能到。”
阿术真点了点头,朝阔连道:“你给我们两匹马就成,我和殷错去天山。”
阔连此时更是震惊,道:“你不同我一道去克图塔?”
“我送殷错去天山寻他师叔,”阿术真道,“倘若他无碍,我便回来克图塔寻你。”
阔连更是惊异不已,他为人本就精明练达,眼下听得阿术真如此说道,如何又猜不出他与殷错之间的关系。在金乌教圣灵宗的教规之中,男子间颠倒阴阳之事固然也是有罪,虽不若杀生、奸淫等重孽,却也是被视之为十分蒙羞之事,但漠北之中有此嗜好者却也不在少数,白狄等部的诸般贵族王公中亦有不少人喜爱豢养美貌少年作为侍从,平日也作泄欲之用。倘若这些人一并要罚,只怕是罚不过来,故而若非有人面刺至于圣火殿中,各部的赫拉海与伽玉女贞平日里也并不多加理会。
故而阔连此惊,倒也并非是至今方知阿术真有此恶习,毕竟昔年涅刺合汗在时,便养过不少美貌侍从,且兴致来时,还会赏赐几名标致的给阿术真,而阿术真一向也无甚相好姑娘,反倒时常与美貌少年厮混,故而他早就知道阿术真是生来便好男风,只是他却万万没想到,阿术真有朝一日竟而会同一个汉人男子相好,且眼下看来他还并非是原先时的纵乐轻亵之态,而是当真有情义在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