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门心思疾攻猛捶,连下杀手,自然是有意想要逼出阿术真的本门招式,他攻势一猛,谅阿术真也是只能用最为精纯的本门武功抵挡。
岂知阿术真那边却仍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对他这般疾风骤雨的攻势也是一一拆解,“盘龙卧虎”“鹰觑鹘望”“猿猴取月”“灵蛇吞象”“鸡鹜争食”等诸式悉数应对过去,举手投足之间也极其挥洒自如,对这形意拳的精通竟而丝毫不在花清祎之下。
众人见两人此番酣斗,招数拳脚却十分相近,対招之间对这形意拳之娴熟,简直有如同门拆招一般,一时之间都感惊诧不已,忍不住议论纷纷,就连花清祎也忍不住心下骇异:“难道这小蛮子当真是我形意拳门下的?”
第9章 次斗
此番缘由其实并不如何稀奇,只因花清祎终究是在形意拳门下学艺日浅,因此不知师门旧事。再者这花清祎当年入门虽拜在形意拳门执教长老门下,得遇名师,但那执教长老见他性情浮躁,热衷功名利禄,因而对他并不如何看重,因此师门旧事并未向他提起,这花清祎自也无从得知,倘若换了形意拳门中哪个长老的亲传弟子,想来却是能看出端倪,知道阿术真绝非形意拳门下,而是学自波旬尊者。
当年波旬尊者为祸武林,杀人如麻,做下无数大案,武林人人得而诛之,然则其人武功绝顶,寻常人又奈何不得他。后来形意拳门的掌门人岑重霄与波旬尊者在祁连山顶约战,波旬尊者允诺岑重霄,倘若岑重霄能赢过自己一招半式,波旬尊者此生不复踏足中原。两人恶斗三天三夜,最终岑重霄以一着燕形拳取胜,波旬尊者此后依言远赴西域,终生并未踏入中原半步,但心中始终将祁连山一战视之为奇耻大辱,更将岑重霄视为一生之敌。
波旬尊者远赴西域、塞北之后,便处心积虑地钻研形意拳,只求有朝一日重返中原,报岑重霄一掌之仇。其时两人苦战日久,除了那套过于深奥繁复的鼍形拳岑重霄在与波旬尊者对敌之时并未使过外,其他十一套形意拳均被波旬尊者所知。
常言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波旬尊者对祁连山一战如此耿耿于怀,在西域苦心钻研形意拳多年,自然是对这套形意拳法十分精擅,而后他终于创出一套专克形意拳的武功。因此他门下弟子学到这门武功时,均需先学形意拳,方能领悟克敌之法,而阿术真对此拳法自然也是纯熟。
阿术真如今与这花清祎対招也以形意拳相对,却是因先前在四方馆中显露师承之后被众武师趁机滋扰生事,对此烦不胜烦。故而他今次再比武,便索性不使师门武功,也免得给殷错招惹事端,到底这汉阳侯府却不似四方馆中,凭殷错一人说了算就是。
然则岑重霄为人低调,打发了这魔头之后却并未此事宣扬出去,免得树大招风,为形意拳门招致后患,因此除了形意拳门少数几个首脑人物与他们的心腹弟子,其他弟子并不知晓。
这花清祎本就不为师门所喜,之后又贪图荣华富贵,甘为朝廷驱策,与形意拳门再少瓜葛,因此并不知道这等师门秘辛,故而眼下乍见这小蛮子竟使出本门功夫,委实是大为吃惊,满头雾水不知如何自处。
阿术真微一垫步,双肩抽劲,蓦然倾身推掌。花清祎平抬双肘,指梢点戳内劲,又向阿术真的手腕扣去。阿术真右手回抽,一招“燕子抄水”,跟着又左足前踢,齐肩一拳击向花清祎。他这一掌暗蕴内力,劲风如刀,花清祎知道这“燕子抄水”一式回环往复,后招连绵不绝,叫人无处可退,这时只得硬着头皮也以一着“金鸡抖翎”回身猛劈一拳。
只见两人双拳相对,收式时花清祎顿时脚下踉跄,蓦然倒退两步。阿术真却倏忽纵前,飘然落掌,五指虚虚罩住他“天府”“紫宫”“膻中”三处要穴,倘若他掌力一吐,花清祎自然是要肺腑俱裂,如此这般岂有话说,只得是输下招来。
“承让,”阿术真淡淡地道,“贵派岑掌门英雄过人,形意拳亦是历代高手千锤百炼的心血,不光招式精妙,可贵更在于浸染万物之灵、心系天下的广博胸襟,只可惜后世传人却是买椟还珠。”
他此言一出,花清祎心下大震,霎时间学艺出山后诸般往事悉数浮现脑中,只觉自己数十年来苦练武功、追名逐利之行与往日恩师尊长们的谆谆教诲委实是违背,纵使武功有所长进,却究其一生只困于恶欲名贪之中,顿觉一阵无地自容。
花清祎一时委顿下来,又觉惭愧,又觉庆幸。两人比武之前,殷错扬言要让阿术真给众人见识见识北地武功,俨然是将他与阿术真之间的比试激化成了南北武脉较技,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他花清祎斗败事小,大伤他形意拳门威名与江南武林颜面才是事大。但幸好如今阿术真胜他却是使的形意拳,并无妨碍形意拳门与江南武林之威,显然也是对顾全了自己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