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掌心里沾着的、来自领主的黏腻鲜血。
她背叛了她的主人。
伤痕累累的人类踩着地上焦黑的葡萄藤,踏过被血液浸湿的泥土,迈过无数具生死未卜的躯体,倏地,一双粗糙而温热的大手攥住了她流血的脚踝。
灰红的夜幕下,异端审判组的副组长戴纳·琼斯躺在地上,胸前顶着个硕大的血洞。
他快要死了。
虞歌茫然地跪下来,撕下其他尸体上的衣料,颤抖着堵住那不断涌血的伤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怕,但那种吞噬般的惊惶与错愕在那一刹那如同巨龙的利爪,牢牢地慑住了她的心神。
“……没用的,别忙活啦。”
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攥着她的手,露出点熟悉的笑意,那笑容因剧烈的疼痛而略显扭曲,却依然充满了慈爱与宽和的意味。
“虞,别这幅表情,你又没做错什么。”
由于急促而不规律的倒气,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像是怪异而低沉的哽咽,但那语调却是非常轻快的。
“其实我们塞拉啊……她很聪明的,她早就知道你在为血族卖命了。”
这位父亲艰难的抬起手,用拇指将自己的热血蹭到了虞歌的额顶上,留下一道透着宽恕意味的印痕。
“她之前还一直交代我,让我把你救出去呢,”他艰难地停顿了下,“我是没辙啦,虞,你自己走吧。”
虞歌在夜风中拼命地奔跑。
她穿过庄园烧红的铁门、穿过城市内沉睡的砖墙、穿过那时断时续的夜莺的挽歌、一路奔赴至海岸线旁最近的港口。
那人类濒死前的祝福如一记命运的丧钟,沉甸甸地撞击着她的灵魂,令她无法思考,无法言语,甚至无法回头。
——“虞,去吧,你自由了。”
是啊…她自由了。
黑沉沉的水面下,虞歌伸出手,握住那团无形的光晕。
她曾听路边的老乞丐给幼童传教,说上帝就是每个人在天国的父亲。
如果真有上帝的话……
父亲……
我有罪。
我的躯壳上已经沾满了无辜人类的鲜血,我的灵魂却在向往着一位血族的疼爱。
父亲……
惩罚我吧。
以伤痕,以火焰,以荆棘,以海水,让我流尽最后一滴血,赐予我这人世间永无止境的苦痛。
父亲……
如果您能宽恕我。
就请让我死吧。
在冬夜的海水里,在暗红的床铺上,虞歌蜷缩起身体,轻轻地阖上了眼。
梅兰萨沿着她滚烫的身躯向上,在静默中低下头,爱怜地亲吻着她那沾湿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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