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金墉囚凤,永始残照。

晋乱 云中燕 2253 字 7天前

"齐王来信说'当共天下'。"李含展开素绢,露出东海王越的私章,"然则邺城来的密使,却在函谷关换了三次马。"他忽然压低声音,"昨夜星孛于北斗,太史说主刀兵起自宗室。"

司马颙的剑锋突然转向东南,剑尖所指正是洛阳太仓方位。十年前他任北中郎将时,曾在此处截获匈奴献给杨骏的三千匹战马。而今太仓积粟,足够二十万大军百日之需。

二月晦日,齐王司马冏的熔炉映红临淄夜空,青铜汁液注入"永始元年"的范模时,工匠突然惨叫——他的左臂被飞溅的铜液蚀穿。军司马葛旟拾起断臂,发现掌心纹路竟与洛阳宫城舆图暗合。

"禀大王,长沙王密使到。"亲兵引来的斗笠客摘下蓑衣,露出内衬的朱雀纹——这是贾后当年赐给楚王玮的旧物。来使呈上的铜匣里,盛着半枚带齿痕的玉琥,正是元康九年惠帝赐予东宫的信物。

司马冏忽然大笑,笑声震落梁上积尘。当年他与司马乂在太学斗蟋蟀,输掉的正是这枚玉琥。熔炉爆出火星,将舆图上广成关的位置烧出焦痕。

三月初三,孙秀站在结冰的洛水上,脚下传来细微的冰裂声。他数着对岸柳树新抽的嫩芽,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琅琊,自己还是王府小吏时,曾为赵王抄录《子虚赋》——"其北则有阴林巨树,楩柟豫章"。

"报!邺城起兵!"传令兵踏碎薄冰,怀中檄文染着漳河的水汽。孙秀展开帛书,看见"赵王篡逆"四字下的成都王印鉴,竟与当年杨骏讨伐楚王玮的檄文印泥同色。

冰面突然迸裂,孙秀坠入刺骨寒流。下沉时他看见河底沉着贾后的九翟冠,金丝缠着张华的断须,裴頠的玉笏卡在冠顶翟鸟口中。水面最后的光晕里,似乎有潘岳在吟诵《西征赋》。

三月十八,当东海王司马越的先锋越过崤山时,函谷关的烽燧正升起三道狼烟。守将张方看着关外连营百里的旌旗,突然抽出当年杨济赠予的环首刀——刀身"弘农"铭文已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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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箭矢用尽了!"裨将拖着断腿来报。张方望向关楼下的尸山,发现某个年轻士兵手中紧握的《论语》,正是太康年间国子监印制的版本。书页间夹着的桃符上,"元康"二字被血浸透。

黄昏时分,当河间王的玄甲军出现在关西,张方突然大笑。他想起杨骏被诛那夜,自己正是穿着这身铠甲冲入太傅府。环首刀劈开关门铜锁时,刀刃迸出与当年相同的火星。

三月廿九,成都王司马颖的白马踏过邙山北麓时,惊起成群夜枭。参军卢志举着火把,照亮某块残碑上的"汉征西将军曹侯"字样。突然阴风大作,火把映出石隙间半副铠甲——竟是魏明帝年间制式。

"大王当心!"陆机突然拽住马辔。山道转弯处,无数磷火正从古战场废墟升起,隐约形成"八王"字样。司马颖的佩剑突然自鸣,剑脊上浮现出当年杨骏被乱箭射杀时的场景。

后军传来骚动。押粮官来报,说民夫在古冢旁挖出青铜簋,内盛黍稷已成血红色。太史令王戎端详片刻,突然跪地大呼:"此乃周幽王骊山烽火台祭器,主宗室相残之兆!"

三月晦日,当三路大军合围洛阳时,日食正吞噬最后的光明。赵王司马伦蜷缩在太极殿蟠龙柱后,手中紧握的传国玺突然变得滚烫——玉螭纽上贾后染的胭脂,此刻竟化作血珠滴落。

"陛下,孙秀首级在此!"中领军许超捧来的木匣里,孙秀的独眼仍圆睁着。司马伦突然发现,那颗头颅的鬓角白须,与二十年前在琅琊为自己梳头的宦官孙寿如出一辙。

宫门外传来《破阵乐》的变调。齐王司马冏的金戈车碾过云龙门残骸时,车辕挂着的正是潘岳生前最爱的绿沉屏风。当东海王越的箭矢射穿殿前"永始"匾额,老皇帝终于看清匾后藏着的斑驳字迹——"元康元年杨骏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