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主子留下了所有人的性命,不伤人四肢,落不下残疾,但那种酷刑,仍然叫人终身难忘。

他曾经有过一次极为大胆,开口问了主子为何这般做。

到现在仍然能记起那一幕的种种细节,甚至于一回想起那些尖厉的叫喊声,仍然会心生寒颤,当时,有两个叛徒私联六殿下,致使一次暗中行动失败告吹。

主子脾气很淡,似乎周遭一切都与他并无什么关系,他不气不恼,很是平淡的接受了结果,却大手一挥,亲眼看着他们服刑。

血是一滴一滴流下来的,出血量很少,才刚流出皮肤就没入衣领,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在空气总余下淡淡的腥味儿,两个人的哀嚎迅速传遍大营,一遍遍呼喊着,“杀了我吧 ,杀了我吧,你这个暴君,不如直接杀死我。”

主子食指搭在唇上,“嘘,我还不是君,以后才会是暴君。”

他说完这句话,抬脚出了大帐。

西北的风总是夹杂着砂石,他们来了没多久,眼睛总是干涩难耐,主子在帐外待了好久,他看到风沙卷过了他的发丝,吹起他束发的布绦,细小的尘灰像是要落到他的睫毛上钻进他的眼睛里。

行刑时,他总是会被叫来旁边守着,怕手下没了分寸,有个御医在旁边止血医治,总能留下那人一条烂命。

他是随行的军医,也就真的做起了军医的行当,只不过医治的尽是些叛徒。

主子早早察觉到他的动静,他正要行礼,余光看到有东西投掷了过来,他慌乱接住,是个酒壶。

主子年纪小,喝起酒来却像是老酒鬼,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是他第二次喝酒。

兴许是酒气上头,他问了出来,“主子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他们,一了百了。”

他侧目看着主子将酒喝尽,“因为有人不喜欢我乱杀人”,他神情认真极了,“等回宫之后会带你看她的,她畏寒体虚,你开些药单子帮她调养一下吧。”

那个时候,他像是如有神助,突然就明白了,主子养他这个白吃大米饭的目的。

但就是这唯一的用处,他都没有做好。

天气黑的太早了,四儿点燃了旁侧的灯烛,那是个样式极为精美的灯座,灯座上雕刻着莲花瓣的式样,中心呈拱形,托起个筐篮似的圆周,圆周上放上了一根细长的明珠。

御医跪趴在地上,一再请求宽慰。

路介明拢了拢衣袖,看着缠绕好的纱布上的星星点点的血迹,嗤笑了一声,“求我作甚,有这功夫不如再去翻翻书,看看这伤痕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说这话时,浓眉挑起,是个很隐晦的动怒模样。

那荷花瓣的灯座看的他心中恼火,花瓣绕枝的样子像极了耸云阁那佛像脚下的那个托起娃娃的莲座。

他一阵心烦意乱,呼吸都显的有些费力,手搭在了额上,指尖牵带着整只手都在抖。

御医又赶紧搭上脉,急急让四儿去端了些甜的糖水过来,扶着他服下之后,状况才稍有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