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恭龄自知时日无多,所以回到药王谷时特意嘱咐过赵愁眠,丧事一切从简,是以赵愁眠并未将他的死讯广而告之,弟子们守了七天的灵堂,时间一到便将人安然下葬了。

这日天色略显阴沉,偶有零星雨滴坠在发间,秋风绵延之下,漫山林木齐齐晃动,显得静谧。

翻过一座小山坡,便是一处地势宽阔的平地,四周特意被人种了芍药,姹紫嫣红,美得热烈。

花团簇拥间,有两座坟墓并排而建,左边的要年久一些,右边的乃是新修而成。

在那新墓上添了一捧土,绮桑拍了拍手上的泥,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道:“这里真美。”

和她一样,孟青也捧了一把土添了上去,应道:“是很美,他应该会很喜欢。”

绮桑这才发觉恭龄的墓上竟然没有刻字,移动视线一看,旁边那座亦然,不由困惑道:“怎么都没有刻字?”

孟青回道:“孟家人一向如此。”

听她这样说,绮桑便想起七星阁竹林内的双人墓,那是孟霄和其夫人葬身之处,也是没有刻碑的。

“可我师父又不姓孟,他怎么也不刻?”

孟青笑了笑:“我和他是师父一手带大的,自然也算是孟家人。”

绮桑了然,也不多问了,在那墓前点了两只香烛,烧了厚厚一沓纸钱,最后又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不久前还活生生存在于眼前的人,此刻已深埋于此,纵然这些天来情绪逐渐平复,但此时仍是有些难言的惆怅与失落。

其实一开始绮桑对恭龄的印象并不好,只觉他作为一名受世人敬重的神医,背地里又是勾结西境,又是给南地下毒,都说医者父母心,可在过去的绮桑眼中,恭龄的心简直黑透了。

然而这一路走来,知道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事,她也就渐渐对他改观,为了助从小疼爱的师妹报仇,他不惜违背心意做了不少恶事,但到头来,他依旧拿出了万枯荣的解毒药方,也不顾一切救了卫离的命,只是因为,他想尽力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绮桑也就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师父。

不过,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总是要经历很多分别,就算离开了,也终究会留下铭刻于心的美好回忆。

绮桑无声地弯了弯唇,侧目看向孟青:“就要走了,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

孟青沉默片刻,摇头:“无需多说,他会知道的。”

多年相处已成默契,虽从不将感情挂在嘴边,可心意如何都互相明白,一切尽在不言中。

绮桑推了她一下,轻声道:“那你去前面等我,我跟他说几句话。”

孟青好笑:“有什么话还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绮桑嬉笑:“悄悄话!你当然不能听啦。”

孟青莞尔,转身道:“那我等你,别耽搁太久。”

绮桑应了声“好”。

红影飘然离去,这地方眨眼就只剩了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