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结盟,并非彻底融合,他们朝暮门门内的事情,我忘尘阁不便插手。”
归隐点点头,似是信了她的这番说辞,她又开口道:“我再问你,刚才走出去的那个男人是谁?是不是你们忘尘阁的人?”
萧忘尘仰起头将酒杯中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她抹了抹那鲜艳红润的唇,笑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呢?你难道真的相信我是来与你论酒的么?”忘尘阁的人出现,很多时候是为了杀人,这一点归隐的心中很是清楚明白。但是那些想要杀人的,未必能够杀得了自己,归隐也很自信,因而她不会惧怕任何一个找上门来的仇人亦或是杀手。
“我是来杀你的。”萧忘尘沉默了一会儿,淡声说道。“可我要是与你动手,长歌她一定不同意,现在的她会千方百计地护着你。”
现在?那么以后呢?归隐因为萧忘尘的这句话生了疑窦,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就听到萧忘尘说道:“你得罪了朝暮门,现在的你就算是愿意投靠朝暮门,楚云暮也不会用你了,你杀了他们朝暮门太多的人,这个仇实在是结深了。他朝暮门与我忘尘阁联盟,他们要杀的人,我忘尘阁必然也是要出手的。只不过,我不想损失任何一个兄弟姐妹,只能够我亲自来一趟了。”
归隐笑了笑,应道:“我听说忘尘阁将一切信息都保护的很好,从不出卖自己的主顾,你现在将楚云暮的名字这么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不会破坏你们的规矩以及江湖道义么?”
萧忘尘眸中升起了一股奇怪的笑容,她的声音也微微地变调,她问道:“你当真以为忘尘阁只是一个简单的杀手组织?还有讲所谓江湖道义的人会去当杀手么?”
“它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不想知道。”归隐冷笑一声道,“这江湖上几大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我也不想去管。谁成为武林盟主一呼百应,这又跟我有什么干系?”
“你已经被卷入了江湖中,就别想退出去了。”萧忘尘一笑道,“归隐,你若真向往归隐的生活,在一开始就不该涉入江湖。我记得你曾在剑神碑前立过誓言,只要你战胜了萧长歌你就退隐江湖,可是这一天会到来么?如今的你还会对长歌出刀么?你别以为这江湖上所发生的一切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到最后,你会发现,你才是最——”萧忘尘蓦地顿住,她轻轻一笑,转了个话题说道,“我不能够杀你,我也杀不了你,可是在朝暮门那边,我还是得做做样子的。”
砰砰砰几声响,桌子上的酒坛子都被震碎,酒水流淌了一地。清冽的酒香在半空中弥漫,这楼中的人早已经藏到了一边去,哪有心思管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归隐岿然不动,而龙牙刀蓦地出鞘,在萧忘尘的手臂上带出一道伤口。将刀递还给归隐,萧忘尘低头瞧着自己那瞬间被鲜血染红的袖子,眨了眨眼笑说道:“我这不是为了保你,而是为了长歌。有些事情的发生我没办法阻拦,可你的出现或许会让局势好转。你的心中如果真的有长歌,那么不管日后你听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你都要信她,也许她只是身不由己。”
萧忘尘走了,地上残余的血迹与流动的酒水混合在一起,被一点点的冲淡。归隐蹙着眉,心中反复念着萧忘尘的这番话语,她到底想要暗示一些什么事情呢?太多混乱没有头绪的事情积压在胸腔,她长叹了一口气,扭头便步出了酒楼。那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的小二,悄悄地觑了眼那离去的背影,只听得一道高吟传来:
“一入江湖无尽期,可怜亲友总相疑。龙刀宝马归何处,落日秋风斩大旗。”
第70章
七宝阁楼前竖着两面大旗, 一左一右各有一队抱着剑的年轻子弟侍立。路过此处的百姓指指点点, 可偏生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消息已经传遍了江陵, 就在近日, 江湖上两大势力要在此谈判,到底是朝暮门归顺浣溪沙, 亦或是浣溪沙分解拆入朝暮门呢?不过更有可能的是,这场谈判没有任何的用处, 两大势力只能够在刀光剑影中分出胜负。
晏鸿坐在了堂中等了很久了, 周边的桌椅已经被挪腾到了一边, 空出了一个大场地来。偌大的堂中除了晏鸿和他身侧的晏歌,便没有其他的人, 他掩着唇的咳嗽声在这空荡的大堂中, 极为清晰。像是一个被病痛折磨的人,他每咳一声,眉毛便剧烈的抖动, 甚至让人以为他的五官移了位置。
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半个时辰,朝暮门的人还不出现, 晏鸿也不出现, 他的神情上甚至还写着一丝谦卑。难道朝暮门的人反悔了没?忽地, 一阵喧闹声从楼外传过来,浅淡的几不可闻的香气从外头传出,晏鸿霍地起身,一双精明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盯着门外。一位穿着白衫的人手中持着金丝描边折扇缓缓踏入了堂中,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晏鸿的咳嗽声忽地变得剧烈起来, 他身子往后一倾,整个人便落回到了椅子上。
忘尘阁的人没有来,正如西楼剑派的人也不曾干涉此事。
朝暮门的楚云朝也没有出现,他所派遣的便是他那历来帮他走南闯北解决江湖纠纷的胞妹楚云暮。晏歌抬眼,淡淡地扫了楚云暮一眼,掩藏住了眸中的杀机,手撑到了晏鸿的椅背上,她的目光越过了门外。
“晏门主,晏大小姐,久等了。”楚云暮微微一笑,一撩衣摆坐在了晏鸿的对面。神情倨傲,似是不将浣溪沙放在眼中。手轻轻地摩挲着杯盏,似是要凑到唇边啜饮一口,蓦地又缩了回来,笑说道,“家兄有急事不能前来,晏门主有话不妨与我讨论,我楚云暮亦能代表朝暮门。”
晏鸿的面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应道:“无妨,年轻人么,总有些忙不完的事情,何况是一门之主?”
“呵呵。”楚云暮笑了一声,收起了扇子,她半个身子向前倾去,说道,“晏门主,我便有话直说了。这一回邀你出来,是要讨论浣溪沙的归属问题,你也知道,这江湖上的势力错综复杂,可是身为武林领袖的只能够是一家。晏门主你也老了,如今正是年轻人的时代,这浣溪沙早晚都要散了的,不如拆解了并入我朝暮门之中。”
朝暮门很有野心,难道晏鸿就没有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况他还不认为自己已经是老朽之人。楚云暮这一番话实在是让人生气,可是晏鸿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怒气,反而还能够维持一抹平和的笑容,他似是对这一话题很感兴趣,问道:“我浣溪沙加入你朝暮门中?那谁来领导两家的弟子呢?要是谁也不肯服谁,这就不妙了。”
“不是结盟。”楚云暮晃了晃手,轻笑一声道,“是你浣溪沙加入我朝暮门,成为我朝暮门的弟子,也就是说,只能够听我兄长的命令,至于晏老爷子,您在朝暮门中可以当个副门主,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哦?”晏鸿抖了抖眉毛,笑说道,“老夫如今已经是浣溪沙的门主,若是当了个副门主,这地位岂不是下降了?如此看来,这件事情并不划算。”
“怎么会呢?”楚云暮一笑道,“这浣溪沙加入朝暮门后,它的副门主可是相当于整个江湖人的副门主,可比你现在的身份威风有地位多了。”听起来像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晏鸿沉默了一会儿,似是认真地思考着楚云暮的话语。长长的叹起声在堂中响了起来,晏鸿又问道,“为什么是楚门主当老大呢?听上去很诱惑人,只是这第二把交椅,怎么都不如头把交椅来得好吧?”
浣溪沙与朝暮门在江湖上的力量,旗鼓相当,到底谁胜谁负还不能够判定呢。晏鸿问出这句话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楚云暮也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言辞。她笑了笑,用扇子在桌子上圈圈点点,仿佛有副地图在她眼前。“这儿,这儿以及这儿,都已经纳入了我朝暮门,浣溪沙的力量依然很强大,你们有西楼剑派的帮助,可是我们朝暮门也有忘尘阁当援手。我朝暮门的‘三头六臂’虽折损了几个,可是背后还有‘七杀’。再说了晏老爷子年纪大了,还能够撑多少年呢?你唯一的儿子也死在了归隐的手中,浣溪沙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了。”
晏鸿的牙齿咬得咯咯的响,杀子之仇是他不能够忘怀的。他扭头瞥了眼神情淡然的晏歌,嘿然一笑道:“此言差矣,老夫还有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儿,这浣溪沙最后会交到她的手中。”谁都知道这晏鸿晏二爷最为重男轻女,在晏家,女人几乎是没有什么地位的,连祠堂都进不了的人,怎么可能会继承浣溪沙这偌大的家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