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惊,颤声道:“令尊令堂高姓大名?”
殷错道:“先父广成王殷岳,先母王妃沈氏,乃是天山派唐剑虹道长门下弟子,闺名不敢擅称。”
那女子身子一震,一双杏眼泪光莹莹,怔怔掉下泪来,说道:“原来……原来你是他们的孩子。”
那少年见她居然怔怔落泪,大为惊异,忙过去揽住了她,道:“姑姑,你怎么了?你……你别哭。”
那女子摇了摇头,低头拭了拭泪,又问殷错道:“广成王夫妇……他们二人武功高强,怎会……怎会突遭不幸?”
殷错见她神色哀痛,心下不觉也是一酸,黯然道:“鞑子进犯,先父先母与家兄悉皆力战殉国、马革裹尸。”
那女子神色凄然,勉强一笑,说道:“原来如此。那……那也不枉这一生,广成王府满门忠烈,该当如此。”
那少年虽不明所以,却也忍不住开口朝殷错说道:“你这人可没说谎话吗?怎么好端端地惹得我姑姑哭了?”
那女子却轻轻拍了拍侄儿的肩,说道:“我知道这孩子没说谎话。获儿,你去将这位殷公子和他的同伴带去洗髓池,波旬魔花之毒如不拔净可凶险得很,你下回可不许再这样作弄人家,没个轻重。”
那少年心下诧异,伸了伸舌头,说道:“他们两个误触机关,擅自闯入祖师爷爷的墓中,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恶人。”
他话中虽有不忿之意,但姑姑既已发话,仍只得是乖乖听话,将殷错扶了起来,跟着与殷错合力将薛牧野掮着,将他们二人带去了洗髓池。
殷错跟着他们姑侄二人出了石室,转过数簇绿荫繁花,到得一处开阔之地,不远处白瀑飞溅而下,声如落玉,面前便是则是好大一口碧绿潭水,水汽氤氲,宛如身处云雾之中。
几名侍女打扮的妙龄姑娘原本正在潭水边侍弄花草,见得那女子过来,都纷纷笑盈盈地围了过来,口中叫道:“岛主!”
那女子点了点头,微笑以应,她们又见了那少年负着薛牧野过来,都是不禁相顾而笑,一面取笑那少年,一面过去帮忙。
那少年叫苦连天,说道:“众位姊姊不来可怜我挨了姑姑的骂就是了,怎么却还落井下石?”
众女都道:“那自是狄获的不是,你有什么好叫屈。”
那少年狄获办了个鬼脸,忿忿不已地过去拿了解药,递给殷错,说道:“你喂他服了一帖,一个时辰之后,他多半就能醒转过来了。”
殷错点了点头,先给薛牧野喂了解药,跟着又替他宽衣解带,依照众侍女的指点,将薛牧野扶到洗髓池中,这才起身,走到那扶桑岛岛主跟前。
那扶桑岛岛主倚在石椅上,正自轻轻摩挲那柄义符剑,见殷错过来,又不觉望着殷错脸庞怔然良久,过了半晌她蓦然间抽出长剑,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舞剑,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却正是殷错自幼便见惯了的那套天山派游龙剑法。
但见她珠袖飘飘,剑凝清光,势矫如龙翔腾蛟,气动震怒雷霆,飘逸处恰似凌虚御风、空明流光,凝重处有若仙宫神治、山岳炳灵,义符剑剑吟铮然,声振人心,在此窅崒幽深之地简直有如龙吟般动人心魄,剑法之灵,妙到巅峰,难以言喻。
殷错心下怔然,他经薛牧野点拨,于剑道要旨初有所悟,然则此时这扶桑岛岛主所使剑法,却仍自教殷错颇为惊异,但因她手中剑法更胜那“三易剑”之变幻莫测、锋芒毕露,而是清风拂体、事了无痕,行云流水之境如庖丁解牛,无剑无我,又若剑若我,剑我之别已是浑若一体,无可辨明。
那扶桑岛岛主使剑时痴醉不觉,神凝其中,殷错看她使剑也是看得呆呆出神,罢了不禁鼻尖发酸,眼前似乎依稀重见母亲生前的模样,扶桑岛岛主眼光中亦是既显缱绻,又有凄然,将义符剑插回剑鞘,交到殷错手中,低声道:“你的相貌生得好,同你妈妈像得很。”
殷错想起他与薛牧野先前在墓中所见的那卷画轴,忽然心下大震:“大家都说我生得很像妈妈,眉目最是肖似,但我的酒窝是生在左颊,而妈妈却是生在右颊的,就像……就像那幅画上的一样。”
他忽然隐隐有些猜测,问道:“前辈认得我爹爹妈妈么?”
那扶桑岛岛主点了点头,微笑说道:“我与他们相熟有廿十多年了,我叫明沅若,你听你爹爹妈妈提及过我么?”
殷错微感诧异,思索良久,仍是摇了摇头,歉然道:“我……我没听过,我爹爹妈妈不常同我谈及武林旧事。”
明沅若闻言也并不意外,只叹了口气,托腮说道:“是啦,他们才不敢提及我呢。你妈妈自然是不会自己说的,你爹爹更加则是不敢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