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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义符 张勉一 1022 字 2024-01-03

殷错想起先前在蒲州城中遇到的病人、死尸,顿时双手发颤,心道:“不会……不会当真是温病罢?不,不,阿术真武功这样高强,体魄强健得很,若说患温病,那也当是我这手无缚鸡之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更易患些,怎么……怎么会是阿术真呢?”

然则殷错小时候就曾出过天花,于此类痘疫委实是熟悉,而阿术真的病兆无不与之相符。

“殷错,你走罢,”阿术真此时烧得厉害,惟有半分神志清醒,勉强睁开眼睛,看着殷错,哑声说道,“不要染给你了,知道么?”

殷错顿时流下泪来,紧紧抱住阿术真,泣道:“我不要紧的,我小时候便出过天花的。”

阿术真无奈,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不会有事的,”殷错擦拭眼泪,说道,“我去找大夫,总能治得好的,你身子那样强健,又有内功在身,定然能挺过得去的。”

他这金贵少爷不知世道艰险,还当自己还活在江陵城中,只要去尚药局寻得大夫来便万事无虞,阿术真却深知并非如此,但他咽喉疼痛之极,再说不出话来,只有勉力摇了摇头。

第25章 素交

阿术真这温病来势汹汹,殷错不敢耽搁,立时便跑了出去,前去镇上寻大夫来出诊。

此处地僻荒凉,殷错不识路,只有凭着记忆往东急奔,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才到得峪口镇上去,着人问了路,便忙即寻去街边医馆。

那医馆前人并不甚多,殷错满脸焦急,上前砰砰砰地打了半天门,好半晌才出来一名药童,瞧见他,上下一打量,双眼一翻,鼻孔朝天,皱眉道:“你这小叫花子过来作甚!我们家可没白食饶你!”

殷错心下生气,但眼前既是来求人,只得强忍怒气,好言好语地道:“我……我家里人生了病,烦请大夫来看看。”

那药童斜睨他一眼,道:“你?付得起药钱么?”

殷错一怔,他连贴身所携的符传文牍也都遗失在河中喂了鱼,身上更是分文皆无,一时间不由得嗫嚅。

那药童见了他这模样,自然是猜中情形,立时便将他赶了出去,冷笑道:“我们老爷从不赊账,打秋风的泥腿子,早些滚了!”

殷错垂头丧气地出来,又到街上其他医馆中去,却也是一般,任他如何求肯,终究还是给人撵了走。

他仍不死心,又到西街的医馆处去寻,依着路人指点,又寻到一家老医馆,过去询问。

那医馆的老板未在,堂中只一个看店的学徒坐堂。那学徒倒是好心,也不嫌他衣衫褴褛、身无分文的叫花子模样,招呼他进来,言道自己主家外出去临县娘家接媳妇儿子,尚未归来,问他有何事,还给他分了些蜜饯糖脯充饥。

殷错眼中顿时一亮,忙说起阿术真病症,求那学徒前去救他。那学徒听得殷错说到阿术真病症如何,顿时满脸踌躇,斟酌半晌终是朝殷错道:“对不住啊小兄弟,我医道也是寻常,尚未出师,但……但我想,如按你所言,令弟这温病……多少也是难治,唉,我也说不准,你若是前去蒲州城中另寻名医,兴许还能有救。不过……唉,只怕是难得很。”

殷错大为惶急,情急之中也再顾不得什么脸面,立即便跪了下来,朝那学徒连连磕头,求他救阿术真一命。

那学徒慌忙扶他起来,连连劝说,可殷错此时六神无主,仍自苦苦哀求。

他殷错生为王胄之尊,自小便是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吃穿用度那是骄奢得很,自逢水患落水来这般一路遭人白眼轻贱、一文钱也付不起四处求人的困窘之境,当真是生平从未体会过,他满腹的委屈难过,一时间都涌上心头,忍不住便放声大哭起来。

那学徒也是为难,连声劝他,殷错却仍自难过,他正哭得泪眼朦胧,却忽听一清亮的声音怪责道:“阿钟,你怎生欺辱旁人了?”

殷错心下微震,只觉这语音好熟,拭干眼泪,红着眼睛抬起头来,却见一名做儒生打扮的俊秀男子正携着一车药材归来,边上几名药童跟着收捡,另有一个年轻妇人牵着个三四岁的男孩在旁看着。

殷错见了那儒生模样,顿时大为惊诧,失声叫道:“你……你……玉仙,你怎么在此?”

那儒生听了他话语也是大惊,忙上前细细看他几眼,过了半晌才认出,心下当真是惊异之极,也忍不住失声问道:“小王爷?你……当真是你?”

原来这儒生不是别人,竟而便是先前名噪江陵的红角儿杜芳洲,他号庚玉,故而平日里殷错一干人与他相交厮玩时,便一惯唤他作玉仙,当年他因相貌殊丽,给权瑛看中,将整个戏班子都买进了汉阳侯府中。杜芳洲在权瑛手底下不堪受辱,终于还是拼死从汉阳侯府中逃了出来,殷错昔年常常去捧他的戏,与他交情甚好,得知杜芳洲此事之后还庇护了他,帮他出城,更赠了不少珠宝银两与他,还因此事从此与权瑛公然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