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蛇群,霎时将他淹没。

“你把他当朋友,可他却把你当垫脚石。”男人在椅子里坐下,好整以暇。

日影逐渐西斜,鲜血淋漓的手终于攀上崖顶,下一刻一只雪白的靴子踩上来,轻轻一碾,五指发出脆响,火烧火燎的疼。

“你以为,爬上来,就结束了吗?”男人俯身嗤笑,白靴轻轻一踢,将他踹了下去。

滑腻腻缠绕住身体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尖利的蛇鳞将手脚割得鲜血淋漓,透过漆黑的缝隙,那道玉山般的白影悠悠然坐进椅中。

“太阳落山前不上来,今天就别去看你娘了。”男人轻轻笑了一下,如暖风拂面:“对你来说,只是过了一天吧,对她来说,可能又是一个十年过去了。”

道门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白浪海海底,有一片朝暮洞天。

洞天外短短三旬,洞天内已过三十载,滚滚东逝的岁月长河格外眷顾这里,尺璧寸阴,寸阴若岁,那里的生命宛若微末蚍蜉,命如朝露,朝生暮死。

残阳铺了一地血色,天地汪洋,收起了最后一丝光照,如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拖着残败的身躯走入大海的坟墓。

女人坐在一片柔光中,长发如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梳发的动作。

回首已是百年身。

地上散落的发丝,从纯黑变作银白。满头银丝里,探出两根玉莹莹的角,其中一根已经断了,断口支棱着狰狞的刺。

镜中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芙蓉面,眼瞳黯淡无光。

她轻轻放下牙梳,在他新换的衣服上嗅了嗅,带着一丝水蓝色的黑眸眨了眨,目光僵直地盯着一处:“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兰麝。”洒了很多,来遮掩血腥气。

“你爹爹也喜欢兰麝香。”她抚弄着银发,发似月光,手似冰雪,在水中交融,“我下回多调制几瓶,你带给他去好不好?”

“……好。”所有带出去的东西,那个男人都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