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她是求他指点剑法——当然,莫轻寒也并不打算真的指点她剑法,这娃娃看起来就不像个练武的,他还没这个耐性教人入门——这就好比让大学士教小毛孩学说话,是皇子皇孙么?整这么大阵仗。
吃饭间,邻桌说起本朝一桩风月笑话——
“这四皇子本是有力竞争者,只可惜是个情种,还偏偏好龙阳之风。本来嘛,养个把小倌儿也没什么,但他想不开啊,跟个府里的侍卫来真的,最后因小失大,失了圣心。”
十三岁的沈归雪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被他看在眼里,有心逗她,便道:“怎么,你小小年纪,还听得懂这个?”
沈归雪故作老成道:“这有什么听不懂的。”
莫轻寒深深地为眼前这姑娘的家庭教育担忧了一把。
沈归雪搁下碗筷,认真地说:“什么因小失大,重权势地位,才会觉得权势地位是大,真情实感是小,要我看来都是些俗人之见。”
其实那会儿她并不懂那些话,小小个人儿,偷偷读过什么崔莺莺霍小玉之类的故事,懵懵懂懂地知道这是写的什么情呀爱呀,也谈不上理解,就是瞧着故事新鲜,有哭有笑有恨有叹的。
酒楼嘈杂,但这小不点姑娘的话却一字一句地撞进莫轻寒耳中。“一个人,只要感情是真的便好,心中那人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又有什么关系。倘若只是因了性别、地位的不同而犹豫、抉择,那才是虚伪之士。”
他看着眼前这孩子,这么小的孩子,眼里有着清冷硬净的光。莫轻寒突然没来由地羞愧起来。但同时,又有一丝光亮重新撑开他心上层层叠叠的枷锁,他困在这副枷锁中许久,原以为要与这心魔缠斗一辈子,但在这小姑娘话里,却不过只是一份天然生出的真挚情感而已。
“其实那会儿我不太会和小孩打交道。她太小了,又老关在家里,没见过什么世面。”莫轻寒微笑着回忆,他耐着性子纠正了沈归雪几招,发现这孩子完全就是照猫画虎地瞎练,于是又传授了她一套简单的心法。
本来缘尽于此了,但一年后他偶然路过洛阳,突然模模糊糊想起那个小姑娘。
“不知那孩子如今练得如何了。”他想着。
于是又见了这个孩子一面,练了一年,她的剑法依旧稀烂没什么长进,逼得他忍不住回想,自己练剑练了三四年时,到底是个什么水平,然后又耐着性子给她纠正了一下午。
就这样,这俩江湖地位一点儿都不匹配的人,生生结下一份交情来。每年总要见上一两回,小孩子见风长,很快她就从小孩长成了少女,又很快初见大姑娘的眉目,以前年龄智识上的沟壑,慢慢地也就填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