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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报告 安昌河 2933 字 2022-11-16

牛警官说在八年前曾经在爱城发生过类似的一起碎尸案,手法几乎完全一样。和八年前那个碎尸案一样,他们到现在也没找到尸首。找不到尸首,就见不到女尸的相貌……牛警官说他们现在和八年前一样,正到处寻找尸首,他就是负责寻找尸首的。正说着,电话响了,牛警官拿起电话,唔了两声,就站起来跟我告别,然后把一个厚厚的皮夹子塞给小颜,要她帮忙买单。

你可千万别客气,想吃啥点啥!牛警官握着我的手,安慰说,没啥的,工作压力再大,都只是工作,干好干坏又要不了命!身体是第一位的,吃好,喝好!小颜,帮我照顾好啊!

你以为我是你的谁?小颜嗤了声。

看着牛警官的背影,我叹息说,真是位好同志啊!

连喝了几杯酒,感觉胃口开了,于是吃了些东西,又接着喝。小颜喝得很少,很谨慎似的。我说你也喝啊小颜,你男朋友可吩咐了,要你好生照顾我呢!小颜白了我一眼,说,咋啦?又活过来啦?我讪笑着喝了口酒,说又活过来啦!

哎。小颜扑闪扑闪着大眼看着我,说,跟我说说下午你说的那个老头――和东鱼生得像的那个――你说已经死了的那个人吧……究竟咋回事?你好像真的是被吓住了。

我说我真的是被吓住了,我读大学的时候,曾经有那么一个老头,我们都叫他德爷,后来他死了,他的模样和我们今天见到的东鱼简直是一模一样,他真的把我吓住了,我以为见了鬼。

你做了亏欠他的事?或者是他的死跟你有关系?小颜的眼睛很明亮,像面镜子,映照着我。我叹息声,说喝酒吧,别说这些事情了,够乱糟糟的了。小颜说好,给我倒了酒,我们干了杯,然后都不约而同地看着窗外的红绿闪烁的灯光。我们还是第一次这么缺少言语,以前我们总是不停地开玩笑,借着酒兴,我还会动手动脚,但是我今天却一点心性都没有,不想说话,心头乱糟糟的,过去的那些事情似乎都捣腾出来了,狼藉遍地。小颜给我夹了些菜,见我神不守舍的样子,用筷子轻轻敲击两下我的碗边,见我无动于衷,也不再有啥举动,安静地坐着。

回到家中,还早。原本我想邀小颜去河堤边走走,喝喝茶也行。小颜顺从地跟我走了一段,突然接到电话,好像是牛警官打来的,接完电话,小颜停住脚步,说她有点事情要赶紧去办,不好意思不陪我了。我独自走了一段,摸出电话想邀约几个朋友,但是想想很没意思,就顺手招了个车。

楼道很黑,声控灯有问题,必须大声咳嗽,或者跺脚,它们才会亮起来。开了门,摁亮灯,突然看见一个黑影站在窗前,把我吓了一个激灵,颤声喝问,谁!

艾榕转过身来,问我,你说的是真的?

我简要地将近段时间的事情,也就是寻找东鱼的事情跟艾榕说了,然后告诉她下午见到东鱼时候的情景。艾榕喃喃自语,不停地说咋会呢?咋会呢?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晓得她也被吓住了。我不再说话,去烧了开水,冲了两杯奶茶,端了一杯给她。艾榕捧着奶茶的手有些哆嗦。我们相对而坐,坐了一阵,我说我要去睡觉了,明天我还得去找东鱼……躺在床上,却咋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许久。这时候艾榕过来了,我以为她只是跟我说说话,问问她想晓得的事情,却没想到她在我身边躺下了,挨着我的身子。我怕挤着她,往边上挪了挪,她说不用,够宽的了。我问她回来多久了,她说很久了。我问你不是说很晚才回来吗?她说突然想跟我在一起,她说她晓得我也一定很害怕。我轻轻抓住她的手,她伸出另只手,握住我的手,我们就像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一样,双手紧握。

就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了的时候,我听见艾榕梦呓似的嘘唏说,咋会呢?咋可能呢?

第11章

台里通知九点开职工大会,我六点半就出门了。起床的时候艾榕正酣睡,她翻腾了一夜,咋也睡不着,然后去找了几颗药。我正洗漱,艾榕像醉汉一样摇摇晃晃靠在门框上,看样子那药正在劲头上。你别去找那个人了。艾榕说。我看了她一眼,继续漱口。他已经死了,你别去找他了。艾榕的声音呢呢哝哝,含混不清,说话的时候直翻白眼。我吐了满嘴的牙膏沫,说我不是找那个死人,我找的是东鱼。

东鱼?哦,东鱼?他们不是一个人吗?艾榕打了个哈欠,我看见她的舌头在里头僵直得像截粉红的骨头。我说你去睡觉吧,他们不是一个人。艾榕哦了声,刚转身,又回过头来问,你不是说他们长得简直一样吗?我说是长得一样,可不是同一个人。艾榕又哦了声,回房去了,边走边喃喃自语,说,咋会呢,咋可能呢……我到桥西市场,偌大的市场一个人都没有。我兜了一圈,往回走,因为肚子隐隐有些饿,想吃点啥东西。吃早餐的人很多,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有的边吃边打哈欠。我不愿意跟他们拥挤,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终于找到了,坐下,要了肥肠米粉和盐蛋,刚吃了一口,邻座的一个女人就开始打孩子,缘由是那个孩子不想吃东西,他想继续睡觉。女人的态度起初还是很温和的,她的身边拢了很多东西,几只口袋,一把提琴一把吉他,像是要离开爱城,从她的忧伤的脸庞进行猜想,爱城似乎是她的伤心地。她一边轻轻抚摸孩子的后背,安抚着,另一只手往孩子嘴巴里塞东西,要他吃快点,再吃快点。那孩子由着那女人塞,等嘴巴里塞满了,就偏了脑袋,像搁西瓜似的把脑袋搁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地闭着眼睛。女人抚摸后背的手终于失去了耐心,拍击起来。那孩子扑噜一声将满嘴的食物喷了出来,喷得满桌子都是,他流着眼泪,哭泣说,我要睡觉,我还要睡觉。女人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抓住孩子就像揪住一件皮袄似的,劈里啪啦打起来,边打边流泪,边嚷嚷,说我容易吗?养着你容易吗?你咋不懂事呢?你是要气死我吗?那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叫,哭叫声像刀子一样,在清晨闪耀着明晃晃的光亮。老板上前劝慰,女人于是停止了揪打,唔唔地哭。我听着哭声,瞥见那喷得满桌子的食物,一点食欲都没有了。我说算账,给了钱,走人。老板在身后直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