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嗐,在绥坊,都指挥使不都巴结着裴家,朝廷都还指望着裴家呢,谁还管这个?”都事老神在地说道,“裴云景想要谁跟他一起出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谁敢说个不字啊?”

这倒也是,但说到要从都指挥使司调兵,沈辞却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对,他有种预感:谢如琢怕是坑了他一把。

沈辞还没在乐州置办屋宅,只能先去住客栈。带来的那三百两银票不能动,他今日都没敢让内臣带给谢如琢,觉得经他人之手还是不安全,当面给比较稳妥。这些年他和师父师娘除了买药花的钱多,其他时候都十分节省,裴云景偶尔还会以奇奇怪怪的理由塞他一笔钱,要在乐州购一间一个人住的房子不在话下。

但他一想起前面听到的事,心道:还是先别买了,短期内住不上。

卯时还未到,沈辞便第一个出现在了都指挥使司内,应了卯在大堂里等几位上官来。

整个都指挥使司确实空得吓人,经历以下,竟就一个都事并几个小吏还在这干活,忙得焦头烂额。

到了卯时,沈辞只等来了两个佥事,听说指挥使和同知都亲自出门办差了,也真是有几分心酸。

按照惯例,新来任职的官员第一天要向上官见礼奉茶,沈辞刚行过礼,茶还没敬,一个佥事就跟抓壮丁似的拽了他就往外拉:“免了免了,还喝什么茶,赶紧跟我们一起去点兵,那位五少爷要是等不及了,我们都指挥使司得被夷为平地。”

沈辞:“……”

“大人,你们要跟着一起出征?”沈辞扯住佥事,这一路拽得他差点跌了三次,心里早有预感,但还是苦笑着问,“所以卑职也要去?”

佥事奇怪地看他一眼:“陛下这时候把你调过来,不就是打算让你跟着一起出征吗?不然调你过来干嘛?唉,小沈啊,忍忍吧,我们也没办法,实在是没人了。我们要调出三千多兵马,总得有几个主事的人吧?”

另一个佥事也是急得额头冒汗,说道:“你不是本来就从南谷调来的吗?跟那位五少爷熟得不能再熟,正好方便交涉,正好正好。”

沈辞的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个僵硬的笑:“出征可以,交涉……不必了。”

虽然沈辞清楚谢如琢有诸多无奈的考量,且此举是为他好,武将没有军功什么都白搭,而他跟着裴云景又不可能会上战场,只能先把他调走再把他塞进出征的队伍,但沈辞还是有种自己吃了哑巴亏的感觉。

刚开开心心跟裴云景做了个了断,转眼就还是要回去做裴云景的下属。

造了什么孽。

第11章 合兵南下(2)

还是晌午时分,宫门守卫正是有些疲乏想打瞌睡的时候,但一个个余光里瞥一眼不远处的何小满,纷纷又强提了精神站得笔直,连个哈欠都不敢打。

生怕东厂督主心情不好要请他们去东厂做客。

何小满在等人,但并没有等太久,急速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

为首之人穿着皂色轻甲,因一路纵马跑得快,勒马时猛拉缰绳才堪堪停下,高大的黑鬃马前蹄抬得几乎要把他人给颠下去,那人却面色如常,跳下马把缰绳扔给身后的下属,快步往宫门而来。

他的目光在何小满一身蟒补曳撒上定了一下,点头致意:“督主。”

“宋总兵也太急了些。”何小满引着他往里走,“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都没去驿馆歇一会?”

宛阳总兵宋青阁是北疆四位总兵中最年轻的那个,而放眼整个大虞,能排的上名号的将领也没有再比他更年轻的了,今年不过才刚至而立,长相许是更肖似母亲一些,眉眼俱是清清淡淡的,如江南烟雨中养出的文人才子,但脸上并无书生的白净,边疆的风沙早已在面颊上留下了纹理。

宋青阁不爱笑,这点是闻达于天下的,世人常说宋老爷子养出宋青阁和卫央这两个不知表情为何物的化外仙人,却又养出宋青来这个不知安静为何物的奇男子,都想不通宋老爷子是怎么做到的。

“陛下应当比我更急。”宋青阁右边鬓角旁有一道梭形的伤疤,呈横向,让人不禁猜测曾经应当有一支箭从这里惊险地擦过,幸而很短,时间久远颜色也淡了,要侧一下脸才能被看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轻甲,“只是这般觐见陛下,是御前失仪了。”

臣子见君必然得仪容整肃,穿戴公服,何小满却道:“宋总兵一心为国,陛下怎会怪罪?”

宋青阁走路的姿态可以直接当做大虞军士的典范,若是人人都像他这般腰背挺直,军队风貌定然谁看了都得惊叹,他不说话时会微微低头,似在沉思,旁人看了只觉不怒自威。

何小满见他不搭话也没再攀谈。

自己弟弟就在京中,常人难得入京一趟定然要问几句,宋青阁却半句没提,何小满知道他不是薄凉,只是此人过于公私分明,就是要问也是在没有公事的场合下问。

宋青阁步上殿前丹墀,见是卫央亲自守在殿门前,两人是一同长大的交情,但此时也只是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个头便算打了招呼。

殿中坐在龙椅上的谢如琢也穿得随意,玄色的天子常服上只袖间和衣襟上纹了淡金色龙纹,黑发半束在金冠里,等宋青阁见了礼,果然没提未着公服的事,只笑着给宋青阁赐座:“将军路上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