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付宜结束了通话,正忙着用手机银行查银行卡余额,不耐烦地抬起胳膊甩开他的手,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脸:“等我从医院回来再跟你算账!”

施年难以置信地张着嘴,整个人像垮塌了一样,直直地跌坐在床尾。

付宜换好外套,挎上包便要离开:“你给我在家好好呆着,睡前记得检查门窗和燃气灶,听到了没有?”

施年闻言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随她来到玄关穿鞋:“我也要去……我要去看他。”

付宜见他上身只穿着一件针织毛衣,使劲儿在他背上抽了一巴掌:“要去就赶快回房穿外套啊,净知道添乱!”

“哦,外套。”施年一阵风似地跑进房间里拿外套,又一阵风似地跑回来。

“手机呢,揣了没?”

“哦,手机,手机……”他转而去沙发上翻找手机。

付宜推开门,叹了口气:“施年,你长点儿心行不行。”

施年低着头,无声反驳道:他不是没有心,只是他的心都在杨司乐那儿了,再也长不出第二颗来。

路上付宜把从岑婉萍那里得知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从杨司乐为了自己挣车票钱,日夜颠倒地同时做两份兼职开始,一直说到他为了赶上二十号这个日子,顶着高烧忍受十二个半小时的颠簸,下车后却意外掉进铁轨,摔得浑身是伤,被工作人员紧急送进了医院。

施年默不作声,呼吸几乎快被深刻的愧疚掐灭了。

怪不得短短两个月内,他就瘦了那么多;怪不得每回他来,都睡得那么不安稳,老是出虚汗;怪不得……怪不得他上次那么生气。

原来杨司乐为了能每周来上海见他一面,做了很多很多,原本不需要做的事。

每一次他半夜悄悄溜进客厅,蹲在沙发前偷看杨司乐,都既羡慕他又讨厌他。羡慕他没有烦恼,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讨厌他没有自己这样酸涩的心事,不用在青春期受苦。

然而真相其实是,杨司乐也有烦恼,也会受苦受累。

两相对比,施年宁愿他没有烦恼,没有任何挂牵。

——尤其是在见到杨司乐盖着惨白的被子,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之后。

急诊大厅的一号观察室里,六张病床一字排开,被蓝色的布帘隔开,床头全部挂着输液袋。

杨司乐的床头挂得格外多,一共有四个。

跟动车站的工作人员对接的医生说,幸亏他今天穿得厚,还背着一把吉他,没有把骨头摔断,尚且能在别人的帮助下爬出轨道,侥幸逃过一劫,不然就不止是背部多处软组织挫伤和初期脱水了,指不定得当场命丧车轮。

施年听得胆战心惊,手脚冰凉。付宜怕岑婉萍担心,只在电话里向她报了平安,省去了医生的这句假设,让她不必专门请假跑过来。

杨司乐高烧未退,加上长途奔波筋疲力竭,哪怕身处嘈杂的观察室也一直昏睡不醒。

施年忍受不了枯坐在病床边眼睁睁看着,跑去医院里的超市买了一个脸盆和一张毛巾,到隔壁住院部接来热水给他擦身子、捂针管,坚决不让付宜插手。

由于杨司乐身上多处有伤,护士当时见他没有家属可以帮忙,为了方便涂药,就给他换了一身病号服。施年这会儿解开他的病号服,才发现他左肋下长了一片红彤彤的疹子,密密麻麻蔓延到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