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饭量也大,咸菜就着苞米碴粥,一个人造下去半锅,稀粥薄汤把他脸上消下去肉喂出个样,大家伙这才发现原来他长得这样俊,小闺女见了想嫁人。
梳大辫的漂亮丫头穿着一件花袄来找他:“锦堂哥……跟俺回去吧,俺……俺爹不怪你了……”
渠锦堂对着她笑:“我有地方住……”
杏儿不信:“你能住哪儿啊!”她早打听了,渠锦堂夜里不睡店里,他是蔡家峪上的生人,在城里连个相熟的都……
也就是那么一瞬,为她从来没见过的他的笑,杏儿怔怔望住他:“你……找着了?”
渠锦堂的嘴咧得更高了:“啊……”只有他们懂,“找着了。”
杏儿发愣的功夫,他往她篮里塞了好些东西,手搓的烟丝,一小盒胭脂,一袋用省下的工钱买的白米面:“让你和叔担心了,等我忙得了,带上酒回去看他……”
这是一个孝子对父亲,长兄对亲妹妹的温柔,杏儿明白,她无望了。
等晚上店里关了门,柜上的事都交办好,渠锦堂摘下袖套着急赶回去,没有人知道他住哪儿,只听说是在城里有了相好,攥钱准备成家呢。
他是有相好,八岁入他渠家门,十二拜堂,为入洞房脱嫁衣剪去头发变作男儿郎,又复十二载两地相隔,积恨记仇,鸳鸯谱上阴差阳错写到一块儿的名字,是卯眼胡同里最红的男娼,吕师长的枕上宾。
渠锦堂打开红布片,晃晃悠悠提起枚小儿百晬的长命锁,正面镌有长命百岁,背后錾了一朵六瓣莲花,小小的一个,花光了渠锦堂手里余下的大钱。
他过去在楼里度夜,打赏妓/女金钗珠花,这么拿不出手的东西是第一次:“本来想要个平安长乐……没让他们加坠脚,怕你听了吵……”其实是不够钱,渠锦堂觉得愧,举着锁片,虚地不敢看常乐,“给你戴上?”
白净的脖颈弯下来送到他面前,渠锦堂一时没动,听见常乐催:“戴上了吗?”忍着想哭的冲动,给他戴好。
“好看吗?”
“好看……你戴好看……”
线缠的不长,正好垂到胸骨,常乐摩挲锁片,脸上没见过世面的高兴,喜着喜着,眼眶又红。
渠锦堂宝贝地捧他的脸:“怎么了?”
常乐躲他,眼泪顺着攀上来的手指流进衣袖,被常乐笨拙地抹掉,渠锦堂急了,掰着膀子把人转过来:“还说没事!”
常乐的眼里蓄着水光,让他怎么对他说,他把……渠家太祖爷留下的东西:“你给我的帽花,被我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