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色,他画出来了么?”老者阖上门,对着小童低声道,言语多了几分严肃。
“回先生,沈郎君依旧只落下一笔,别的,丝毫未动。”小童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我竟不知道他心魔竟有如此之深。”老者沉吟半晌,复不言语。
“可要把崔姑娘醒了的事告知于沈郎君?”小童问。
“不必,他心中杂念过多,也许不告诉他,还是一件好事。”老者衣袖半挥,抬手拂了拂长须,折身朝外走去。
此处位于南山深处,多年来云雾缭绕,甚少人烟。
方圆十里没,唯有这一草庐还略有烟火之气。
云山深处,别有洞天。
…
已经过去三天了。
沈徵望着墨色上的浅淡的一点墨,那还是他花了许久的气力才堪堪落下的一笔,至此后,丝毫未动。
无论是在临邑还是到了这南山,只要是画人物,这手中之笔便若千金之锤,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从落手。
他认命阖了阖眼睛。
黑暗里,面前视线唯有一处终究有所不同,以往落笔人物,阖眼皆为狰狞着朝他嘶吼的面容,可如今,崔蓁浑身是血的情景,却更占了上风。
那些令他畏惧的面色,此刻皆换作对她的惊惧。
她昏迷不醒,浑身是伤地躺在一墙之隔处,而他却只能被关在此地还要直面内心煎熬。
是他无能,救不了她。
他本欣喜于命运眷顾,让他能够在南山中遇到颇通岐黄之术的老师,可老师救人的要求,却是要他作一幅人物图卷。
他从未像此刻怨恨自己的懦弱无用,竟连一幅人物都落不下笔。
自己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从心而绘”“搜尽奇峰”之类的高谈阔论,此时此刻,仿佛都成了最无力的笑话。
他的心沉落在担忧急迫里,丝毫静不下心,如何又能从心而绘?
他甚至不配拿起手中这支笔,少年握紧了拳头,重重锤了一下案面。
也许正如王祁所说,他凭什么能带离崔蓁回家呢?
此刻他冲出去与老师说自己做不到,再求老师救崔蓁,或许她还有一线生机。
少年垂着头,手指渐渐蜷缩起来,身子却缓缓低了下去。
“沈徵。”门牖缓缓推开。
透进光色,也波动了凝滞在半空的空气。
少年抬头,见着来人,急急喊:“老师!她···”
“你可有画出东西?”老者并不答话,视线清淡地扫了眼依旧空白的纸张问道。
“学生···未曾···”沈徵愧疚得低下头,忽而又想到什么,急急抬头道,“只求老师救救她,除了这个,学生别的都能答应老师!”
少年的神情很是迫切。
老者收回视线,淡淡望着他的这个学生。
他看着少年漆黑却满是期待的眼睛,在老者的视线里,仿佛能一瞬能看穿少年此刻的紧张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