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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巡按却露出嘲讽神色,拿起那修改过的判词道:“蔡公子对本院这般关照,本院哪有不承情之理?”他说的这般坦然,倒让高得顺心中吃惊道:“即便是我也不过是暗中与蔡少炳交好,不敢太过声张,银子一到衙后,谢巡按便敢公然向他示好,不惧民声,倒也很是大胆。”正想间,听谢巡按道:“既然如此,本院便将这判词重新念过,这次便不劳烦高大人了。”

高得顺忙道:“哪里哪里。”

堂下众人早已对这巡按失望之至,此刻见他公然说明,反倒再不敢声张喧闹,心中多抱着“已然得罪了武、蔡二人,若是再得罪这天朝巡按,恐怕十条性命都搭不够”的想法,静静观望,那谢巡按清了清嗓子,沉声将那判词念出,却是同原来的一模一样,林剑澜心中有些纳闷,正对着那巡按暗自琢磨,听他道:“最后一条,妄图贿赂巡按逃脱责罚,视天朝法规和圣上钦赐尚方宝剑为何物?如此藐视王法,罪加一等!”顿时下面便如同炸开了锅一般,众人脸上俱都现出光彩来,有的甚至捂着心口喜极而泣,林剑澜和袁行健面面相觑,属实想不到这般峰回路转,袁行健脸上表情更是难以言喻,又是惊又是喜,还带着些许钦佩之意。

不知何时堂下谁开始喊起来,“谢青天”的呼声不绝于耳,那谢巡按的声音反而越发显得清晰明亮:“这桩桩件件之罪,你便是死一百次恐怕也不足以平民愤,只是上天好德,让你只有一条性命,本院不再另行加罪,苏文书,让他画押!”

蔡少炳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瘫软在地,周围人群皆是对他仇恨之至,“杀了他、杀了他”的喊声如同滚滚雷声一般,连滚带爬的向武宏奔去,急道:“武少爷,救救我!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这呼声便是平日在长安见惯许多大场面的武宏也觉肝胆欲裂,只是仍是面不改色,强自镇定道:“有我姑祖母在,谁敢动我的人?”

谢巡按冷冷一笑道:“武公子还是莫要为他人操心,你平日作恶多是这蔡少炳替你出头,因此直接告你的人寥寥无几,但证据已在本院手中。”说到此处将手中地契一挥道:“上面十有七八的地契都落了你的名字和印章,这便是私下兼并土地的铁证!即使拿到圣上面前也是无可辩驳,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说罢从那签筒中抽出一根签来径直向下丢去,大声喝道:“将蔡少炳押下去,斩!”

林剑澜心中不由赞了一声“痛快”,却听下面一声尖利的喊声:“他奶奶的!谁敢?给我砸!”定睛看去,武宏已经面色铁青站起身来,百十来号打手模样的人不知何时挤到堂下,此刻一声令下,顿时手执兵刃跃入场中,区区几个衙役护卫哪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尖叫声打斗声混杂一处,堂上堂下乱成一团。

虽然刚才谢巡按那样威风,此刻也是站在后面措手不及,案台前面已经只剩两名衙役神情紧张,其余俱都是负伤倒地,闹事的打手约有十几个向这边逼来,剩下的则在殴打驱散围观民众,林剑澜当真想不到这武宏这般大胆包天,竟公然打砸公堂,急忙站起,见袁行健仍是坐在屋顶毫不理会,奇道:“袁大哥?你不下去帮这巡按一把么?”

袁行健黯然一笑,摇头道:“我今早在庙中相遇之时报的是真实名姓,‘袁行健’这三个字,恐怕早已被朝廷通缉,若被武、蔡二人认出,恐怕反会诬赖谢巡按勾结贼匪,救他便成了害他,还是不出面的好。”

林剑澜不料袁行健竟为谢巡按考虑这么多,心下倒有些慨然,想了想又复坐下,听下面一人道:“谢大人,护好官印和宝剑要紧!”正是那高得顺的声音,不禁心中暗骂道:“此人当真奸狡!”

武宏和蔡少炳二人此时正袖手看那些打手到处打斗乱砸,此刻听了这句提醒,顿时恍然大悟,武宏高叫道:“将他的官印和宝剑抢过来!没了印信,看他如何摆他的官威!”

蔡少炳则在一旁兴奋的眼睛都瞪的溜圆,煽风点火道:“失了钦赐的宝剑和官印,自己请死去吧!”

话音刚落,那些打手早已纷纷向那官案涌去,林剑澜向下看去,那苏文书早把官印紧紧抱在怀中,谢巡按则手中紧握宝剑,瘦削白皙的手指捏的有些发青,喃喃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见旁边的苏文书脸色大变,眼中几乎落下泪来,轻轻点了点头。

林剑澜一时间不知他所言何事,正自思忖,却见袁行健“噌”的一下站起,双拳紧握,面色极为严肃凝重,牙齿咬的咔咔作响,片刻右手中便有灰尘落下,竟是抓了一块瓦片已被他捏碎,刚要发问,已见袁行健向下撒手掷去,数十粒碎瓦向下锐声而去,势头既快且猛,想是已气愤到了极至,再也无法忍耐,片刻之后便是一连串惨叫传入耳中,下面打手已倒了若干,竟都是被打在致命之处。

林剑澜大惊,见袁行健眼睛泛红,尤自嘴唇发颤,手中重又紧扣碎片向下掷去,急忙伸手一把抓住他脉门连声道:“袁兄!袁兄!不可这般胡乱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