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献云收起手机,勉励打起精神,“李欣,开黑呢?带带我。”
他们打了两盘,陈献云刚开了头,隐隐晦晦地才问了李欣一些之前的事故,巡查就来了。不许玩手机,不许开灯。
该就寝了。这自然不是为了工人的健康。再不睡会影响明天的效率。
第二天,刷卡,嘀——。十秒——十秒——,生命被切地琐碎。十二个小时是多少个十秒?没有尽头。
欢迎来到加急订单时间。
他没有再去想于凤岐。在工厂里,管理层才有资格去琢磨性。遑论爱情。阴茎、阴道、乳房和肛门,不能用来参与物质生产的器官被流水线排斥。噪音、粉尘、有毒的化学气体在挥发。人忘记了怎么勃起。
“ici 色che ta queue t’as plus que tes rêves.”上个月,躺在京郊别墅那张柔软的床上的陈献云,如何理解这句话呢。“在厂里你鸡吧都干了,就剩下梦。”
他不理解。
阮星诒说她的车间墙上写的标语还挺他妈文艺,“我们在这里构筑梦想和希望”。陈献云说他连梦里都是切割金属的声音。
第三周的时候,阮星诒叫他出去,模具部门有人切到了手,听说半个手掌都断了。
工厂周围的医院有一点和普通医院不同,这里有整整一层叫“手外科”的地方。阮星诒说,整个珠三角,一年有四万根手指脱离工人的手掌,有些能接回去,有些就只能落在地上。
他们和受伤的工友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工友说,那个机器本该让专业人员来修,线长为了节约时间,就叫他自己搞,出了事,却说是他自己的责任,不认就不给交医药费。“什么东西,回来我就捅到上面课长那里,大家都不要想好过。”
陈献云却想,任务就是从课长,甚至更上面一层一层传下来的,哪有什么仁慈的沙皇,邪恶的地主。
回去的路上,阮星诒狠狠地抽烟,“真是太赶了,怎么回事,赶着投胎啊,一天干12小时都不够,DL今年搞毛线?他们今年事故出得这么多,就是因为太赶了。我一周听到的事故就够写份长篇报告,妈的,出事故都出花了。”
陈献云打开微博,开屏广告就是DL的新款产品,是啊,他想,今年怎么回事,仿佛是突然调整计划,抢着提前面世。
回到宿舍,仍要刷卡,进门,刷卡。李欣在看日本AV,但也不撸,只是百无聊赖地放在那里。同宿舍已经走了两个人,李欣走不了,他是学校派来的实习生。陈献云只好嘱咐他,宁可被骂也要注意安全操作,他还是学生,不归《劳动法》保护。李欣说陈哥你咋懂这么多?陈献云回答,都说了我是卧底,要写报告。李欣笑得差点抽过去,卧你妈底,哈,哈哈。
地面仍没人去拖。
第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