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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周景与二条城方面沟通完毕,兑现了之前对一向宗的承诺。他把日高御坊附近的一万石领地赐给本愿寺教如,又以幕府的名义将京都堀川六条的土地寄进给一向宗,作为本愿寺在京都的总本山寺基(后来的西本愿寺)。这件事情,同样被景政用来说服根来寺方面,终于让他们完全信服,答应交出千石堀城。

正月月末,专誉带着根来寺大传法院座主的法旨进入千石堀城,令泉识坊、杉之坊的三千根来众精锐返回山门,向景政交出了这座城池的控制权,并驱逐了以黑田孝高父子为首的一干浪人武士。景政当即翻脸,以事先埋伏的精锐包围根来众,将其歼灭在返回山门的路上,那些被驱逐的武士们,本来准备和被根来寺赶出的家眷汇合,结果也被景政围住,不分男女老幼尽数斩杀,连其中几名怀孕的妇人也没有放过。而景政身上的伤,也就是在追杀黑田家武士时留下的……

“这就是你说的‘处理好了’么?”我沉声问道,脸色想必也更加严肃起来。

“正是,”景政点了点头,“虽然我假传了您的命令,伪造了幕府的安堵状,但是包括专誉和卜半斋了珍在内的当事者几乎都已经被灭口,剩下的知情者就只有大传法院座主等少数根来寺高层。他们如今失去了倚仗的千石堀城和根来众精锐,已经没有抗拒幕府的底气,我回来时已经去信他,让他注意自己的言行,如果有任何诋毁幕府和您的言语传出,那么我将会把根来寺彻底从世间抹去……所以,您完全不用担心什么。”

我仔细的打量着他,他就这么坦白的说出了这种无比残暴的背信弃义之事,语气中甚至有些炫耀和矜功的意味。这副模样,完全就是地地道道的战国大名,而且还是比较残暴的哪一种。或者更确切的说,他本来就是属于这个战国乱世,而乱世之中,这种背信弃义的残暴做法实属平常,历史上千石堀城的结局,甚至比如今的情形更惨烈,不仅城中守军和六千余平民尽数被杀,甚至连马匹和猫狗都没有放过,因为秀吉恼怒于城中的顽抗和自家的伤亡,给总大将秀次的命令就是“人与动物皆杀”!

就是我,不也同样参与了镇压长岛和纪伊一向宗的战事么?后来在备中,更是下达了屠杀令,一来为景重报仇,二来震慑毛利家和山阴、山阳诸家豪族,其中的惨烈之状,并不亚于如今的千石堀城。

如今事情已经做下,该怎么处理才好?景政的功劳,是实实在在的,否则我方不可能如此顺利和轻松的拿下千石堀城,这一点已经得到了众大老和中老的认可,并且建议我给予奖励;然而就这样处理,无疑是在鼓励甚至纵容景政,让他更加沉溺于这种乱世权谋之中。

可是,要处理的话,我该处理什么呢?处理他的残暴之举?这显然不符合幕府法度和当世习惯。而处理他伪造安堵状之事,又势必让这件事情曝光于世间,影响幕府的权威和我本人的名望,毕竟他是我的亲生孩子,当时又代表着幕府主持征伐。

我仔细的沉吟着,想到他身上的几处刀伤,想到他也是为了尽快完成攻略,好抽手筹备关东征伐,想到他是於加唯一的孩子,而於加二十多年来一直任劳任怨的操持家务,还已经失去了长女雨津,我心里软了下来,决定默认这个既成事实。

当然,教训也是必要的,不能就这么让他沉溺下去……我微微一叹,叫起了他的小名:“景三郎啊,我有几句非常诚恳的话要劝诫你。”

“父亲大人请说,我洗耳恭听。”景政有些艰难的坐正身子,向我欠身说道。

“不用勉强,小心牵动伤势,”我止住了景政的动作,语气也尽量放得和蔼一些,“这是我作为父亲而不是幕府将军对你的劝诫,因此勿须如此郑重……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非常知道上进。可是,从个人感情来说,我衷心希望你们能够正直一些,仁和一些,毕竟接下来世间即将恢复安宁,这样作风的领主,更能够获得民众的爱戴和拥护,并且打造一个平和的盛世。而且,如今幕府已经建立,你们几个的身份和地位也已经明确,只需各守本分,按部就班的执行幕府方针,自然就能完成剩下的征伐,有必要做这种冒险、激进和残暴的举动吗?就我的个人感情而言,实在是很不赞同你这次的行为。”

“父亲大人教训得是!”景政低下头去,语音微微有些发颤,显然是很有点紧张和惊惧。虽然我的语气非常和蔼,而且只是说“就个人感情而言很不赞同”,然而以我的身份和威望,仅仅凭这个个人感情就能够任意处置他。

“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影响政务的,”我挥了挥手,给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毕竟你也是为幕府和本家的大业着想,而且确实立下了大功啊!众位大老和中老已经提议,要按照你的功劳赏赐一万五千贯判金。”

“孩儿不敢领此赏赐!”景政连忙推让,“孩儿觉得,父亲大人的这番厚爱和宽容,已经比一万五千贯判金更加宝贵!”

“你是这么想的?那也太高看我了啊!”我欣慰的笑了笑,“不过,辞掉这份赏赐也好,可以让你记住我这番‘价值万贯’的劝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