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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景政是想尽快攻下根来寺,为他自己挣得更大的威名。愿泉寺的陷落,主要得力于周景的分化拉拢,景政单独接受卜半斋了珍的降伏,这或许还能够说是事急从权,然而他作主分发犒赏,强攻千石堀城,这怎么也逃不了擅权的嫌疑。景政自然明白这一点,事后也向周景道歉,并且解释说时间比较紧,才自作主张的提前发动进攻,好尽快完成攻略任务,返回畿内筹备关东征伐;另外,在关东征伐中,他已经预定负责小田原城外围攻略,如今攻击根来寺诸支城,也是为了先锻炼下独当一面的能力。考虑到他是出于立功心切,而且攻略中村、畠中、泽城有功,周景没有怎么计较,并且还依着他的请求,让他继续负责攻略千石堀城。

半个月之后,千石堀城还真被景政攻了下来,然而他却因为太过突前,在城内的清剿战中受了几处伤,被周景送回京都治疗。听到这个消息,我之前对他擅权的不满全部打消了,特地让他搬进相国寺由於加照顾,还亲自带着明廷回赐的贵重药品前去探望他。

“伤势还好吧?听大夫说,幸好都不是要害,我听着非常安慰……不过,以后别这样了,你是大将的身份,何苦如此拼命呢?”我的语气中微带嗔怪,“战事可以慢慢来,人有了闪失怎么办?和胜利相比,我更看重你们的安危。”

“是,孩儿遵命。”景政显得十分感动。

“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征伐关东的前期筹备事务,等你养好伤再说吧!”我和蔼的说道,“攻下千石堀城的功劳,我也会颁下封赏的。”

“这都是父亲大人的威名所致,我不敢居功。”景政回答说。

“啊?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谦冲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父子私下交谈,倒也不用如此客套,依照你的本心就行。”

“这是真的。的确是有赖于您的威名,否则恐怕还要大费一番功夫呢!”景政也跟着一笑,“说来这件事还对您的名声有些妨碍,但是我都处理好了,只希望您别计较就是。”

“你说处理好了,那自然就不妨事。而且名声这样的东西,不需要太在乎,毕竟众口难调啊!如至圣先师那般圣德之人,还不是照样有人诋毁?”我挥了挥手,对他的说辞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

“父亲大人说的是。”景政点了点头。

“那么,”我随意的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是这样的……”景政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的经过。我本来并不怎么在意,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然而,随着他的叙述,我的脸色却渐渐严肃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永安之悼(上)

事情发生在他攻略千石堀城的后期,由于城中的根来众和浪人们防守极严,景政难以取得突破,因此他干脆就停了下来,然后伪造了一份安堵状,派卜半斋了珍送入城中,假传我的命令说,幕府即将再次征伐关东,不希望在这边浪费兵力,只要根来寺愿意交出千石堀城,并且驱逐托庇于寺中的黑田孝高等浪人武士,幕府可以允许根来寺保有如今的寺领;同时,他同样以我的名义联络专誉,请他从中转圜,劝根来寺座主接受幕府的和谈提议。

由于长期负责情报工作,景政的安堵状伪造得非常真实,上面不仅有我的亲笔画押,也有我的“永贞吉良”朱印。根来寺方面只知道我在幕府内威望卓著,而且向来非常注重信诺和名声,哪里想到会有人胆敢伪造朱印状假传命令?因此他们相信了这份安堵状,也对安堵状上的提议非常动心,只是由于以黑田孝高为首的浪人们大力反对,才没有立刻作出决定。

见到这种情形,景政趁热打铁,非常诚恳的回顾了往日我对真言宗和根来寺的友好态度,回顾了我平素习惯于以和谈的方式解决争端的做法,然后提到黑田孝高曾经煽动北近江和山阴一揆的事情,指责黑田孝高等人别有用心,希望根来寺不要被黑田孝高利用。对于这个指责,黑田孝高无法反驳,因为这件事他的确做过,而且做得很不地道,见到情形不妙时,就果断撤回自家家臣,抛弃了那些参与一揆的本地武士;如今他帮助根来寺抵抗幕府,同样也不是来学雷锋的,而是利用根来寺拖住幕府,希望形势出现转机。这样两相对比之下,根来寺的态度自然有所偏袒,他们不再接受浪人们的游说,开始和景政进行实质性的磋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