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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的声音显得支离破碎,言语之间有着挥之不去的懊恼和担忧,他看着眼前因为害怕而缩成了一团的兰斯,苍白的脸颊上布满了汗水,手里紧紧抓着棒球棍,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维系生命的绳索一般,紧闭的眼睛底下依旧可以看见眼珠在惶恐不安地移动着,那没有任何血色的唇瓣可以清晰地看到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消失。

伊恩只觉得心脏彷佛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蜷缩成一团,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呼吸。脑海里的回忆刹那间蜂拥而来,那个下午,那个如坠冰窖的炎热夏天的下午。

他应该保护高文,他应该保护兰斯的,西奥不在家,他应该是那个保护他们的人,但他却没有做到。弗兰克的怒火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瞬间就把桌子掀翻了,他整个人都被压倒在了桌子底下,无法动弹,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高文为了保护兰斯而倒在了血泊里,眼睁睁地看着兰斯拿起了那几乎比他还要高的棒球棍,狠狠砸向了弗兰克,眼睁睁地看着弗兰克狠狠地一挥手,兰斯就像是一个沙包般被摔到了墙角……

西奥找到兰斯的时候,兰斯浑身都是血,就像是一个血人,茫然而紧绷地躲在一个简易厕所隔间的角落里,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彷佛只需要一阵风就可以轻易地将他摧毁。他甚至分辨不出西奥的声音,漂亮的眼睛更是没有任何焦距和焦点,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布娃娃一般,破破烂烂地被丢到了角落里,毫无生气地一点一点腐烂。

都怪他,都是因为他,他应该保护他们的,他应该不要让他们受伤的,他应该快点站起来,他应该杀死弗兰克的,他应该肩负起责任的,他不应该那么脆弱,他不应该那么轻易就被击倒,他不应该那么容易就放手……

深呼吸,深呼吸,伊恩把脑海里那汹涌的回忆狠狠地压制了下去,他没有悲伤的资格,他也没有恐惧的资格,他应该是那个站在兰斯和高文身后保护他们的那个人,他应该坚强起来。

“兰斯,是我,伊恩。”

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兰斯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模糊的光线在空气之中晕了开来,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伊恩。伊恩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肩膀的线条完全紧绷起来,那双碧绿色的眸子隐藏在阴影之中,却有着无法掩饰的内疚。

兰斯长长吐出一口气,却发现握住棒球棍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僵硬,“伊……伊恩。”喉咙干涩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不得不轻咳了两声,“你怎么坐红眼航班回来了?”

伊恩扯了扯嘴角,可是平时那潇洒自如的笑容却显得有些拘谨,兰斯知道,伊恩也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其实,兰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了,即使回忆起,也不会再激动了,那已经是无比遥远的过去了,但是睡觉无法安稳的习惯也改不过来了,尤其是昨晚一个通宵,以至于今晚兰斯变得更加敏感起来。

“你是打算继续站在原地,还是打算过去给我倒一杯热水?”兰斯扯出了一抹笑容,晒然地看着伊恩。

伊恩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转过身就去厨房烧水了。不一会,烧水的沸腾声就远远地传了过来,但伊恩却没有过来。

兰斯知道,伊恩在内疚,伊恩试图把那个下午的所有过错都揽在身上,但兰斯却从来没有怪过伊恩,因为他们都是受害者。

兰斯对于那个下午的所有回忆都十分模糊,后来听高文说,他知道弗兰克正准备用棒球棍打他时,是伊恩抱住了弗兰克的小腿,然后让他快点逃跑。弗兰克把所有怒火都宣泄在了伊恩的身上,用棒球棍疯狂地砸向了伊恩,最后伊恩断了三根肋骨,还有一根插进了肺部,如果救护车再晚十分钟,就来不及了……

他们都是受害者。更为重要的是,在那个家里,他们是彼此的唯一,如果没有西奥、没有伊恩、没有高文,也就没有兰斯——字面意义上的,他那脆弱的生命也许根本就撑不到那个夏天,那么也就没有李瑾的穿越和兰斯洛特的重生了。

事实上,西奥是那个默默支撑起整个家的大哥,而伊恩总是在他和高文身边,守护着他们两个。兰斯至今都记得,伊恩之所以会选择斯坦福大学,就是因为那里距离旧金山仅仅只有三十七英里(六十公里),他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回到旧金山,只是为了陪伴他和高文;再兰斯的记忆里,伊恩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不”,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