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都只是前半夜的事。
后半夜云海吞没星月,钟馗殿落了锁吹了灯,但他们二人却屏住了气息留在了院落中。
一开始是江雨落非要拉着钟夜玩躲猫猫,不玩就要掉眼泪,钟夜无奈,只能依着他按照他说的做。后来藏着藏着,江判就搂住了钟夜的脖子,小猫一样非说藏在他怀里才不会被人找到,他使劲往钟夜身上蹭,肩胛骨撞到胸口便能感受到蓬勃的韧劲。再往后,钟夜是怒意中夹杂着无奈,被江雨落唇齿间软糯的酒气和他柔软潮湿的头发勾去了理智,鬼迷心窍一般按住了江雨落的腰。
他记得江雨落似乎是愣了一瞬,细密的睫毛扑闪着扫过他的鼻梁,含着醉意的薄唇贴着他的面颊嗡动,是一句夹杂着鼻音的嬉笑。
不同于往日的挑衅或是嗤笑,江雨落枕在他肩头笑得开心又纯粹,用平日里抓鬼断罪长了薄茧的手覆在了钟夜的手背上。
冥府江判,杀伐果决,纸鸢伴身,曾有一只困扰地府百余年的恶怪妖兽为祸黄泉,江判只身一人前往镇压,连肩上的霞织披肩都没掉,白鸢就将那巨兽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而那夜这传闻中从不离肩的羽织早已被褪到腰际,柔软无骨的鸢蝶扑闪着翅膀落在钟夜指尖,像是带着湿意的吻。
白天江雨落还挑着眉说他们钟馗党派是欠糟践的野路子,是没出路的完蛋玩意,晚上却在无人知晓的漆黑之中软着嗓子索求亲吻,像是一场没来由的野火,没有恋心亦没有羁绊,只是本能地抵着另一个人和自己一起坠落。
但钟夜终究是钟夜,他比江判更加深不可测,更加坚若磐石,在江雨落晕晕乎乎要将手探入他的衣摆之时,一掌照着后颈脖拍晕了他。
那晚终是什么都没有留下,江判府中的鬼吏第二天一早只见到自家主子披着披肩揉着脖子坐在床上独自发呆,说自己少了一只纸鸢。
“您那有成千上万只纸做的鸟,少一只少两只怎么看得出来,您是喝醉了。”
小吏端来一碗醒酒汤,又送上洗干净的官服,江雨落揉了揉眉心,脑海里一片混沌,没再提过此事。
但他知道自己就是少了一只。
他只是不知道,那只在夜晚的褶皱里贴着钟夜的手指代替他吻他的纸鸢被钟夜掐去了灵力收了起来。
“钟夜?钟夜!”
“钟老板?”
“钟馗,钟大人,老钟头?”
人类江雨落一掌照着钟夜后颈脖拍了上去,不偏不倚,像是在报复。
“做什么?”
钟夜无奈地看着面前乐得像个傻子一样的江雨落,后来孟婆发现了他藏起来的那只纸鸢,也问过他为何不一把鬼火烧成灰烬。
他说留下这只江雨落常用的纸鸢,无论是将来要陷害他,还是研究他的术法回路,都有用处。
“我看你发呆叫叫你,这下,我相信你是钟馗——啊啾——了!”
江雨落猛地打了个喷嚏,抱着手缩了缩身子,钟夜才看到他大概是逃命逃得十分狼狈,只穿了一件薄绒长袖,脚上还套着拖鞋,露出的一大截脚踝被冻得发青。
“你早该相信,”
钟夜将外套脱下扔给江雨落,“好好穿着,冻感冒了自己负责,我不会给你批病假的。”
“你这人怎么不经夸?”
江雨落吐了吐舌头,还想趁机拍拍钟夜马屁,无奈这神经病像木头一样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