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幽到了柔县,听着熙熙攘攘,戴上面具。走到街上,见着一个个形状各异的花灯,心情愉快。其中一个兔子模样的灯,虽不甚精细,却可爱有趣。问店家多少银两,答十五文,付完银钱后拎着花灯准备去另一条街道逛逛,却不防被个小孩撞上了。
小孩抓着偏幽的锦囊,偏幽抓住了小孩的手。
小孩猛地挣扎起来,拳打脚踢,却没挨到偏幽的一丝衣角。小孩的脸霎时惨白了,只怪这次看走了眼,瞧着是个乏力的富贵公子哥儿,戴了副面具独自出来游玩,哪想到这看着弱不禁风的人竟会点拳脚功夫。
正想着这次可别断了手脚,面前那人却放开了他。
那金尊玉贵的人从锦囊里取出二两银子,递给他,淡淡道:“今日恰逢佳节,虽然你行窃十分方便,但被你行窃的人也会坏了这一天的好心情。不如拿了这二两银子,归家去。”
偏幽见着眼前的孩子不过十三四岁,穿着简陋,瘦得皮包骨头,倒看不出是不是惯犯。今日佳节,也不愿为了这小孩跑趟衙门,只想着息事宁人便罢。
小孩却瞪了他一眼,没接银子,转身跑远了。
偏幽笑着摇摇头,不再思量,拐弯去另一条街上逛了。
余慕凡跑回了破庙,心中羞怒又难堪。他自认不是个矫情的人,为了活下去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别人的怜悯与同情只要有利可图他也向来来者不拒。但今晚,当那个白裘裹身的金贵人物向他摊开手心,要递给他银两时,他只觉心中压抑多年的痛苦与恼怒都涌了上来。这些道貌岸然之辈,有个好家世不够,还要披副好皮囊。有好皮囊不够,还要出来招摇显摆自己的善心。显摆善心也就罢了,竟然不是同情他这个瘦骨嶙峋的乞丐,去同情那些有吃有喝欢欢喜喜过佳节的人。
多高贵啊,只有他余慕凡,低贱如尘埃,踩都没人愿意踩,唯恐脏了自己的鞋。余慕凡只觉浑身刺痛,比被拳打脚踢痛得剧烈多了。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烧灼得他心肺穿洞般痛苦难耐。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要将这些道貌岸然之辈一个个地全部拉下来,拉入泥沼,滚落尘埃,让他们再也露不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第30章 教主垂怜
偏幽走在桥上,看桥下湖面许多的花灯闪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湖面的波光与月夜交相辉映,在一片热闹中凝结出幽蓝的静谧。有戴着白鹿面具的少女携着姐妹在岸边羞怯地许着愿,有戴着猴面的小孩拉着父母到处乱窜。在这佳节里,许许多多的生命流淌在简单的快乐中,那么有活力,生机蓬勃得扑面而来。偏幽撑着手肘,靠在护栏上,不自觉地微笑。
渐渐地,街道上的人影少了,卖面具和花灯的店家也收了摊。偏幽走到寂静的河边,将手中的小兔子花灯缓缓放入了河面。深夜的月光在水中波荡出无数涟漪,偏幽站在冷清的岸边,看着花灯在幽暗的河面渐渐飘远,游向了不知名的他方。
回了教派,飘浮在这片区域里的欲望、浮躁、气血上涌扑面而来,偏幽轻叹一声,有些扼腕。纵使颓靡、病态、为祸四方,注定被打败,被屠戮,此时此刻,魔教内部涌动着的鲜活而独特的气息仍旧真真切切地沸腾着,让置身其中的人不得不承认,这份野心与欲望交织的驳杂也有着张扬而自在的残酷之美。
偏幽回到房内,解下黑金色的狐面,脱下裹在外面的白裘,露出清俊的身姿上两片殷红的唇瓣。素手摘下束发的梅枝,偏幽将其插入白玉瓷瓶内。独枝上还残留着一朵粉白梅花,轻轻地垂在棕黑细枝上,我见犹怜,柔弱微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