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坐在洪水后的废墟里,看天边的暮色落了又起。
偏幽在山林僻静之地呆了很久,出山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便坐在灰白的废墟里。
偏幽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跟着坐了下来。他看了一夜的星空,直到天边第一缕光线破开了暗夜才离开。
之后他又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路上他看见许多人,遇到许多事,大多数时候都没有插手。
有的倒下了,有的继续生活着。偏幽只是一直往前走着,一直一直地走着,没有目的,也不求结局。
听到琴声偶尔和,看到尸体帮忙埋,等看到大海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出了小说里的世界。
他本该是一名炮灰攻,为了某人在京城里隐姓埋名一辈子,直到垂垂老矣才发现,自己的一生竟然就这样逝去了。没有看过高山,未曾到过远地。一辈子,只看见了一个人。生活里全是他,生命里全是他,甚至忘了转个身、回下头,好好的看下自己。
一辈子,他也未曾好好地拥抱过自己。
但真实发生的事和小说里完全不同了,从出山开始,偏幽就从既定的路线中跳脱了出来。
他并未北上,而是一直往南走。
一直走哇走哇走哇,走出了那个国家的界限,也走出了小说里纷纷扰扰的繁复纠缠。
这样也好,他想,相比闹腾腾的欢愉,清冷的静谧似乎更加真实些。
在稍显凄清的岑静中,偏幽紧紧拥抱自己的样子只清幽不凄凉。
故,并非无处话凄凉。
只是不必话罢了……
第26章 一生
1
女孩一身黑,头发很长了。
这是偏幽对远方表妹钟曼的第一印象。
偏幽进门的时候,看见钟曼蹲在煤堆旁用火钳打煤块。把大煤块打成小煤块,一下又一下,打了一块又一块。一块大煤炭碎成几块小煤炭,又一块大煤炭碎成几块小煤炭。
而后她的爷爷让她起来去端水给偏幽喝。
端完水,钟曼又开始打煤块了。
她一直沉默着,偏幽问多大了,她没说。
她爷爷说了,十七十八了,再过一两年就可以嫁人了。
她爷爷说这话时,钟曼仍旧蹲在煤堆旁,沉默地拿着火钳不停地敲打着。渐渐地,黑衣服黑头发的她好像和煤块没什么区别了。
偏幽没再问什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之后身边有人谈到了钟曼,说她弟弟在上中职,而她没考起高中,就呆在家里了。
偏幽没有问为什么钟曼不去读中职。
再后来,偏幽听说有人去她家提了亲。
她家答应了。
2
这个世界连密密麻麻的人群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说角落里的蝼蚁了。
钟曼小学毕业后为了读书一直寄宿在舅舅家。她曾说过想住校,但她妈妈说了,什么住校不住校,就是浪费钱,这个女儿养了当没养,一点都不体贴,没良心,靠不住。
于是她就去了舅舅家。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把舅舅家全家的早饭做好。放学后,再辅导表弟的作业。在她中考期间,因为一件外套忘了洗,被她舅娘骂了一晚上。
那年中考成绩出来后,钟曼看着自己的分数,明白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就差一分。可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