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搪塞不过去,玉岚郡主只得道实话,“他问本郡主……可还梦魇?”
甘了了切一声:“这话有什么可怕的,对了,你梦到了什么?”
玉岚郡主面色又添几分寡白,双唇微颤,“是……是梦到被……被人装进棺材……活……”
活埋二字,换成活活憋死。
甘了了捏着鼻子,“那应该挺难受的。”言罢,走回茶案,继续牛饮国师府御赐名茶。
“你为何说木七是来复仇,你可有发现什么?”廖深行开口问。
“我……我只是感觉……他的眼神里带着仇恨。”玉岚郡主低蚋道。
廖深行沉思不语。
云汲却道:“先前郡主落水,乃是被木七亲自救上岸,木七说郡主一见到他,便颇为激动,像是中了邪一般,他也不明白为何。”
温禾附议,“是啊,而且郡主昏迷不醒,还是木七献出法子往你额心画清浊符,你才得以醒来。”
“不……”玉岚郡主一直摇头,但又说不出什么,最后只抱着衾被道一句累了,想歇一歇。
众人离去,唯留国师一人。
廖深行提玉壶,亲自为郡主倒了一盏茶,捧着热茶靠近暖榻,“你一向处变不惊临危不乱,最是得体,连皇家长公主亦不如你沉稳机变,缘何今日失仪。”
玉岚郡主纤白玉指埋入两鬓,毫无皇家贵胄之矜贵仪态,摇首,有气无力道:“我是吓的,我被噩梦吓坏了。”
榻上之人浑身发抖,煞是可怜,廖深行只将手中茶盏递去,“喝杯茶压压惊。”
玉岚郡主方捧起茶,便见国师转身离去。
“你好好休息。”
门扉关阖的瞬间,一颗豆大眼泪坠入芽色清茶。
二人夫妻十六载,身为国师夫人,惊吓过度,大病一场,他却连个安慰话都没有,更遑论她想要的温暖怀抱。
他仍恨着她,怨着她,或许压根不信她。
当年,若非念在她贵为郡主,又是太后心头挚爱,她的性命关乎君臣信任国运社稷,她哪里还有命活。
盏中茶一滴未喝,被玉岚郡主颤抖的双手一直捧着,直到热茶彻底凉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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绀青衣衫落入水榭阁楼围栏一角。湖边寒气重,阁楼却始终未阖门。
湿气绕着异香,平添几分出世缥遥之感,让这方水榭阁楼更加朦胧虚幻,似水中蜃楼。
云汲静步走进,屋内焚香袅袅,木七手执一册经书,看得认真。
脚步声停至桌案三尺距离,木七羽睫轻颤,“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这才抬首,“先前国师已访,我亦如此回他。玉岚郡主不慎落水,乃心中有鬼,非我加害。”
云汲再靠近几步,“你与国师夫妇早便相识?”
“十二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可否有兴趣讲给我这个外人听。”云汲吸一口室内香氛道。
“这个……”木七眸底晦涩不明,“此事关乎国师府名声,小仙不好说。若仙上有兴趣,可让国师亲自讲给仙上听。”
云汲不再纠结,望一眼案上黑白玉子棋,“可否来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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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了了霸占温禾床榻,单手为枕,翘着二郎腿哆嗦,咔嚓咔嚓啃两口手中红果,“阁楼里带香的那小子,阴阳怪气,发现没。”
随口吐出果核,勾勾手指,案上碧碟内的红果,转瞬捏在手心骨碌着玩。
昨个瞧见玉岚郡主落水,也不确定那个木七到底想不想救人,他跳下去喊人,果然引来岸边一堆家仆护卫。
当时木七瞧他的眼神,怎么说,十分微妙。
甘了了抻长脖子,使劲往对方身上嗅了嗅,眨巴着大眼睛,“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呀。”
木七鼻子里哼出了一道粗气。
甘了了抱胸笑道:“都怪我太闲,哈哈哈。”
还未笑完,见人已跳下水去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