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忐忑不安的这个孩子,会因俗事纷扰而寝食难安,也迟早有一天会老会死……会因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而与她分别。
正令虞歌担忧困惑的事情,对她而言,也是一个无法承担、却必将到来的结果。
蓝和紧紧地攥住对方的手,那动作里似乎蕴含着千钧之力,与其说是抓握,倒更像是用自己的力量,将那一把细而颤抖的手指牢牢捆了起来。
“……小歌,不要害怕。”
那不详的预感是如此深重,如哽在喉头的一汪苦水,但在真正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笃定而平静的。
“我们地藏法门出身的修士,在任何困境之中,都从不动摇,也毫不退缩,既然我的小谛听能把我送回神位,那么我也总会找到办法,将它永远留在身边。”
她将虞歌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上,以低沉翻涌的同频搏动来安抚对方的情绪,那姿态非常郑重,透出某种不宣于众的温厚与深刻,几乎像是一道来自神明的承诺。
“小歌,不要哭了,即便你流落到无数个遥远、广袤而未知的世界里,我也总会一次次找到你,救回你,把你留在我身边。”
那天夜里,虞歌是缩在她怀里入睡的,这个已经成年的女人将自己盘成一只晾干的小小虾米,看着与她印象中的幼犬如出一辙,忠贞赤诚,而温驯可欺。
黑夜静寂,有如长河。
蓝和在冰冷如水的夜色里强撑了半宿,脉搏同频的震颤顺着虞歌脆弱的脖颈传到她的心口,使她从心底里泛起一股由衷的欣悦与怜情,那感情厚重得异乎寻常,几乎能够抚平一切隐忧与苦痛。
待到头顶的呼吸声已经彻底归于绵长,虞歌才骤然睁开了眼。
她蹑手蹑脚地拎起一件外套,扶着自己因外伤而略有些眩晕的脑袋,起身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中间的银杏树已然枯败,触碰的时候都能听见摧枯拉朽般的脆响,仿佛连最后一点生命力都被光阴抽干了,只剩下一副沉默而死寂的枝干,伫立在万年未变的月色之下。
“……宿主啊。”
作为系统,444也对这联动世界的构成分外好奇,它围着树干绕了两圈,又晃晃悠悠地飘下来,停在了宿主的肩头。
“你圆谎倒圆得挺到位,但你就这么和别人跑了,让正牌的攻略目标怎么办啊?”
“都说人死如灯灭,除非死得不明不白,否则一般人在过世之后,是不会有所谓的三魂七魄游荡在人间的。”
许是正在摆脱药物依赖的缘故,即便是在私下里相处,虞歌的表情其实也有点凝滞,那神情像是极力端出一副强韧自持的表象,但在那艳丽夺目的眉眼间,却依稀透出了某种沉痛而隐忍的底色。
她停顿了片刻,轻声叹了口气。
“像谈临非这样已经沾过血的鬼魂,只要没实现执念或诉求,就算她自己有意愿,应当也没办法原地灰飞烟灭,我倒是不是很担心她会消失。”
444忧心忡忡地打量她的脸色,把语调都压低了不少。
“就算不会凭空消失,你怎么确定她就会来找你啊?”
“虽然说她挺擅长搞pua的,但从某个角度来说,她在建造笼子把我框起来的同时,也顺手将自己锁了进去。”
虞歌不置可否地一垂眸,望着自己掌心里错杂而深刻的纹路。
“在她过世的时候,她除了我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交心的朋友、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更没有能够托付的亲眷,连骨灰都只能寄存在公家的灵堂里……单从这个世界的剧本来看,我确实离不开她,可她也只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