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行简不由攥了攥她的手,无声伏在她膝头,低声问:“那母亲可想过,若我事不成,连累母亲又当如何?”
“你知道我最喜欢史书里谁的故事吗?范滂母亲的故事。我儿身负雄才大志,若是早生几十年群雄逐鹿,未必不能成就一方霸业。我能做你的母亲,不再有什么遗憾,若你事不成,我自当了断,绝不苟活。”张氏低头微笑看着他,犹如神佛,淡然拈花。
她托起儿子的脸,“我希望,你身边能有个女人,好好陪着你,你父亲尚有我,尽管我同你的父亲也曾有过诸多龃龉不快。但我始终是桓家的人,我从没忘,我儿的佳妇在哪里呢?”
张氏终于有了一丝伤怀。
桓行简一笑,浑不在意道:“锦上添花的事,我不强求。”话虽如此,蓦地想到什么,招来宝婴,在廊下问她,“你去太常府,有没有说名头?”
“奴说了,说女郎走失,想问问太常府有没有见到人。”宝婴眼皮沉得几乎抬不起来,努力睁着,看桓行简那张脸在昏昏的灯光下似乎隐情不定,顿时清醒几分。
桓行简折身进来,一面命人把张氏送回家中,一面道:“母亲先回去,不用担心我。”
送走张氏,立刻让人牵了匹马来,带着石苞,一跃上马:“走,去夏侯家!”
第71章 竞折腰(18)
亥时三刻,洛阳城已宵禁。长街上除了有巡查的部尉,再无闲杂人等。天上星璀,地上城静,偶尔有犬吠遥遥传来,更衬得人间祥和无苦。
夏侯至似乎算准了桓行简会来,这个时候,大门尽敞,以至于石苞勒马时不由得挠了挠头,看看桓行简:
“郎君,太常这阵仗,很不寻常。”
春服轻便,夜风拂到脸上如同情人温柔的呼吸,这样的春夜不宜兵刀光寒,只配佳人在畔,焚香读书,颠倒美梦。桓行简窝了一肚子火,冷笑而已,翻身下马撩袍进来。
下人们见他现身,一声不吭,远远退到旁边,眼睛不由偷偷朝廊下临风而立的夏侯至身上瞄去。
“她人呢?”桓行简上来咄咄逼人,一句废话也无,昔年可比连璧的两人面面相对时,隔了无数岁月,胸臆里皆充斥着难言的憎恶,如此鲜明。
夏侯至神情冷漠:“你没资格问我要人,桓行简,你的确很无耻,柔儿根本不在你桓家户籍上。你一无聘礼,二未上籍,只靠一封书函就打发了张既夫妻和姜修?”他越发齿冷,“纵然难堪,我也已给姜修去信将事情前后说得清清楚楚,既然柔儿不在你户籍上,她仍是自由身,或嫁或不嫁,都与你毫无干系。她是个人,不是你大将军的一样可心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