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压着低矮的斗笠,露出半截下颌,唇角绷直如弦。
梁珩缩在车舆内读邓飏的信,读毕闭眼靠着厢壁。
“哭了吗?”外面问。
梁珩摸摸脸颊,回答:“没有啊。”
“挺好,”沈育似乎在笑,“否则我又要驾车,又想抱你,非得有个三头六臂不够使唤。”
梁珩也笑了一笑。
这下倒不必纠结于父亲的身世真相了,不管梁玹是否为真,梁珩都是假。债多不愁,他似乎一时也没觉得如何痛不欲生,只是奇怪得很,为何有人需要他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算的人。需要他来做什么?只是在仇致远发难之时,为相国府的少君挡剑么?
他连一块盾牌都不如。盾牌尚且需要养护,梁玹与段后好像从来也没在乎过他是怎么想的。沈师从前教他写为孝十论,他想不出来写什么,同沈育说只好写孝乃无违。想不到是一语成谶了,梁玹果然只将他当作一枚无违的棋子。
章仪宫的楼阁观宇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斑斓金碧,夜夜灯树盛放明澈如昼,如星河倒悬。风里落花谁是主,宫殿如星树如毫。
曾经他想章仪宮不是他的,但母亲是他的,王位不是他的,但舅舅与表哥总是他的。结果,全都不是他的。
想到段延陵也是知情人,梁珩才开始感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