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栎倏地吐了口烟。
她从前还真的以为他的克制守己是因为介怀两个人的身份。虽然她不是嫌疑人,但毕竟与案件道不明相关,以及她也知道, 一直以来她给他的印象都不太可靠。
她没有想过为自己正名。一是这涉及到奚顾过往的事,她也不知情, 有心无力。二是她觉得没有必要, 她又不是想跟他天长地久百年好合,成年人的及时行乐, 可信度难道还比荷尔蒙更重要吗?
相比之下人家两个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警察,一个记者, 都是光明的使者正义的化身,都爱板着张被人欠了巨款的臭脸满腔热血地追着案子跑, 都既高冷刻板又固执乏味, 简直是从里到外的绝配。哪怕是抛开案子不谈,于情于理她这种对社会建设毫无贡献的文艺工作者都应该为这两位业界精英社会栋梁的结合真心诚意地送上祝福,祝他们重归于好, 好事多磨,磨磨唧唧,鸡飞狗跳。
时栎平静扔了剩半截的烟,抬腿往外面走。
她步子很大,走得却不快,因为出了医院后她一时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不想再坐四个小时的车回去山上受罪,也不想现在回去他的家跟狗四目相对。她希望身边有人,但不要太多,最好还是陌生的,因为此刻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又不想画面看起来太过孤零。
时栎漫无目的地沿着大街走了一段,脚先累了,便坐到了公交站前面的长凳上,双手插在外套兜里看了许久的人来人往,最后,在远处天边隐约见沉时,拿出了手机。
她本意只是看时间,却意外看到有六个未接来电。她还没来得及细看清楚小字上的名字,第七通电话立刻又打了进来。
“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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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前一晚止痛药的剂量不足,周觐川一夜都没怎么睡,直到天亮起来才昏昏沉沉地眯了一会儿。
早上陈女士从家里煲了鸡汤带过来,看着他喝完后就提着饭盒回家了——这是他们俩之间特有的心照不宣。周觐川从小就沉默寡言,不爱热闹也不善交际场面,所以在他的事情上陈女士一向以他的喜好为准,比如这一次他受伤住院,并没有通知家里的其他人。否则如果他爷爷外公大伯舅舅三叔阿姨小姑们知道了这个消息的话,这会儿能把整个走廊围得水泄不通,送过来的东西连起来能绕医院三圈。
但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令人肃然起敬的是陈女士的以身作则。平时虽然她时常把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叫回去当面数落一番隔三差五还要电话打过来轰炸,但此刻当他真的躺在她面前逃不得也躲不掉的时候,她竟然能忍住一句都不念叨,脸色平和体贴得连周觐川都担心她会不会情绪压制得太厉害就等在他出院当天一次性爆发。
他床边的柜子上摆满了用透明盒子装着的洗净切好的水果,都是陈女士亲自从家里提过来的。她收拾好了桌上的餐具,问过他下午想吃什么后就利落地离开了。周觐川端着一只盛满石榴的碗,翻了个身,另一只手艰难够向另一侧正在充电的手机,敲门声在这时响了。
床上的人还保持着匍匐向前的姿势,回了个头,看到来人后十分意外:“你怎么来了?”
陶染刚在外面挂了电话表情还不是太好看,听了他这话更觉得心烦:“你能不能别每次见到我就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