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难想象此刻森鸥外内心的情感起伏,乱步自己是个感情相当淡薄,以至于被批评为缺乏人情味的男人,只有武装侦探社的众位是他珍视的家人。港口mafia的规模远胜侦探社,旗下成员多不胜数,森鸥外能一视同仁地重视他们么?今晚牺牲的诸多部下在森鸥外心中又有多重的分量?
“无需担心,他们的家人都会得到妥善照料。”森鸥外看出乱步心中的疑问,“路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们心里有数。”
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禁让人怀疑他这句话里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感。乱步知道他是个为了组织的未来能毫不犹豫地抹杀前任首领的人,而今晚又有许多生命为了“组织的未来”而献出了生命。
“包括首领在内,所有人都是组织的奴隶么?”江户川乱步沉吟道。
森鸥外笑了:原来连横滨名侦探都听说过自己这句名言。
“看来‘万应屋’也不是有求必应”。港口mafia的首领狡猾地扭转了话题,“比起美酒,现在我们更需要辆……嗯!?”
一辆不知道该不该称为“车”的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在居酒屋旁,它来得无声无息,乱步和森都没能察觉。
两人无言地看着这部小破车好几分钟,乱步突然捧腹大笑,尽管现在场合很严肃,自己的异能又无故失灵,这辆小三轮车还是戳中了他的诡异笑点。
“‘万应屋’真的回应了你的祈祷啊,森先生。”他走近小三轮车想看个究竟。三轮车的结构十分简陋,这种东西放在横滨中心区连上马路的资格都没有。乱步蹲在地上仔细研究车架子上的发动机:老款设备,烧的居然还是柴油。
“奇怪,这东西是中国产的。”森鸥外也凑了过来,恰好瞄到发动机上刻着一行字,“madeinchina”。
两人深深地困惑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三轮车一一或者按照有些中国人的说法,“三蹦子”——它的车龙头把手上吊着一块硬纸牌,纸面上画有商标般的图案,底下的落款是“夏洛特商行”。乱步将纸牌翻到反面,有人用油性笔在卡片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太宰治。”
江户川乱步和森鸥外同时念出了这个地狱般的名字。
在最需要支援的时候得到太宰的帮助,这真是件让人既心安又心塞的事。太宰治用他异于常人的脑回路搞到了一辆中国产的老式三轮车,并神奇地让它出现在居酒屋旁。
“很像是太宰的风格。”江户川乱步的第一反应不是上车,而是考虑这辆车有没有被太宰动过手脚。他熟练地在三轮车挡雨棚的金属架上摸索着,手指果然很快就够到了一颗纽扣大小的摄像头,“应该还不止这一个。”
摄像头让森鸥外回忆起了许多令人不快的往事,几乎都是以太宰治想捉弄人为开端,以受害者社会性死亡为结局。哪怕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太宰治仍然能兴致勃勃地往车里藏摄像头,企图拍下两人坐三蹦子时的搞笑模样。经过两人清查,小小一辆三轮车里硬是藏着五枚针孔摄像头,堪称多机位无死角的实时拍摄。
“回去再找他算账罢。”
乱步与森无奈地坐上三蹦子那寒碜的驾驶座,车钥匙已经插在钥匙孔里,就等着新的受害者来打火发动。
“这个商标总让我觉得眼熟。”森鸥外端详着硬纸卡上的绘图。
“如果这是太宰弄出来的东西,那它就有可能是任何东西。”太宰治的老同事乱步用自己的经验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