揆叙不但天生一副七窍玲珑心,还生就一副巧手。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这双手无论是写字作画,还是拉弓射箭,无有不通,无有不精。

但却从来没有编过花环。

他倒是采过花,夏日的清荷,冬日的红梅,秋日的海棠,春日的牡丹……他都从自家园子里亲自挑拣采摘过。

荷花选含苞的,海棠择疏淡的,梅枝挑苍劲的,牡丹折雅艳的。连枝带叶一起折回去,在精心烧制的各种花瓶瓷盘里,修剪扦插出或雅致或古朴的造型。

这些被他精心侍弄过的花草,也许会出现在阿玛的桌案上,也许会出现在额娘的窗台上,也许会被尚且调皮的弟弟一把抢走,带出去炫耀。

但摘花给女子编成花环,还真是头一回。

揆叙既觉得新鲜,又觉得有趣。

瞥见那碧婵姑娘因自己乖乖摘花而暗自窃喜,他不由心中一动,想着日后成婚了,他精心采摘来的花朵,也可以再多一个用途。

比如编成花环,戴在妻子的头上。

揆叙不负心灵手巧之名,尽管心思数转,却一点都不耽误手指翻飞,不多时便变成了一个五彩的花环。

“碧婵姑娘,好了。”他又恢复了那副略显迂腐的窘迫之态。

他越是如此,碧婵就越是要逗他,娇蛮地说:“我懒得动,你来给我戴上。”

揆叙犹豫了许久,在碧蟾戏谑的目光中,视死如归地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将那花环戴在了碧婵姑娘的头上。

而后,他像是怕了碧婵的一再作弄,急忙后退了三步,拱手作揖,“还请姑娘慈悲,助小生一臂之力。”

碧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一把摘下头上的花环摔在地上,颇有些无趣地说:“你这人,真是扫兴!”

揆叙讪讪不敢言。

此时他的人设就是笨嘴拙舌,性子迂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才是正常的。

很多时候,不崩人设才是成功的关键。

看多了风流浪子,猛然碰见个他这样的,碧婵是一面气恼他不解风情,一面又爱煞他的不解风情。

每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都曾幻想过自己能遇见一个正人君子作为良人,救自己出苦海。

碧婵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遇见了。

她明眸流转,心下细细盘算思量,忽而轻笑一声,似嗔似怨道:“好了,好了,你这冤家!”

话音方落,她就忍不住嗔了揆叙一眼,自然又惹得这没经过阵仗的小郎君面红耳赤。

“嘻嘻。”碧婵掩唇轻笑,或许是看够了他的窘态,终于决定不再逗他了,细长的眉毛微微一挑,矜持又戏谑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你家那个表少爷经不住美色-诱惑,被卷入了这画壁之内。你肯跟人进来,就是为了找你那不成器的主子吧?”

揆叙讪讪一笑,“姑娘冰雪聪明。”

“说你傻,你还挺会说;说你聪明吧,偏你又……”如此的不解风情。

碧婵幽幽叹了一声,在揆叙不解的目光中摇了摇头,到底把那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在风流浪子面前,她可以极尽媚态,与之相互戏耍。对方寻欢,她也作乐。生前不管身后事,浪得一日是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