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安娜一晚都没有睡好,她的梦中总是浮现出一些陌生的场景,等她醒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只记得一双红色的眼睛。
“我希望你会来。”
凯厄斯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黛安娜开始头疼,她的思绪太乱了,现在的她甚至都不能想明天吃什么这种简单的问题,她只要一思考,立刻就会陷入去或不去的两难境地,这真是太折磨人了。凯厄斯还不如直接威胁她,这样还方便一点。
“黛安娜!快出来吃饭!你在屋里一上午了,出来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听到米娅的呼喊,黛安娜才意识到时间。阿罗和艾尔莎的商讨昨日已经结束,今天他们会一一面谈奥拉家的人,如果进行得顺利的话,奥拉的下一任家主明天就会被定好。
满心愁绪的黛安娜决定去林中散步,同行的当然是彼得。
“你觉得谁会接替玛格丽特姑姑?”
彼得开始玩扔石头的游戏,他喜欢把石头扔得高高的然后再数它们几秒会落下来。
“不是布兰登就是多米尼克吧。”
黛安娜疑惑:“你就没想过会是你吗?毕竟你打架第一名呢。”
彼得被黛安娜逗笑了:“你听过我们的谈话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们问了什么?”
彼得回忆着:”阿罗问我想如何度过永恒的时光。”
“你说了什么。”
“我说。”彼得露出一个坏笑:“我想看世界上所有的美女。”
黛安娜哈哈大笑起来,她几乎能想象艾尔莎脸上的表情,奶奶一定气得不轻。
笑过之后,她说道:“看来是布兰登的可能性很大了。”
“为什么这么说?”
黛安娜为他解释:“多米尼克叔叔醉心于学术,他根本不会打理家里的事务,虽然他有强大的奉献精神。”
“布兰登呢?他不也是个小书呆子吗?”
“那不一样,布兰登是家族里唯一有伴侣的人,他比起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生存的理由。选择他奥拉家就多了一层保障。”
彼得脚边的石头越来越多,黛安娜拾起其中一个放在手中把玩,无意间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从昨天开始就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黛安娜说道:“等事情定下来我就要去希腊参加研究了,没有两三年可能回不来。”
“什么!”彼得震惊道:“我以为你就去几个月!你和奶奶说了没有?你肯定没说!要不然她早就发火了。”
“这次的研究项目很重要,我必须全程参与。”
彼得继续道:“小黛,我必须提醒你,你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合适的男朋友,我们一家可都盼着你生个小宝宝,你不是吸血鬼,时间不等人啊。”
黛安娜的表情逐渐僵硬,彼得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这话你听起来可能觉得不舒服,不过我并不是说你是什么生育机器,只是,你不是不婚不育者吧?”
“我不是的。”黛安娜显得有些低落:“我也想遇到喜欢的人和他结婚生子,只是老天爷不赏脸,我有什么办法。”
彼得继续安慰她:“会有的会有的,查理在三十三岁才遇见你妈妈呢,不着急。”
“但愿如此吧。”
彼得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他似乎有重要的话要对黛安娜说。
“其实,我挺担心你的。”
“什么?”
彼得扔掉手里的其他石头,认真道:“咱们家的人我送走好几代了,怎么说呢,目前为止你是我最担心的一个?”
“毕竟现在时局紧张。”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彼得急忙解释:“之前爷爷去世时,局势比这更要紧张,那时的血脉继承人还是不到十岁的孩子,我担心的不是你的生命安全,我担心你的性格。”
黛安娜依旧一脸疑惑,彼得缓缓道来:“我说这些希望你不要生气,但是我有时真的觉得,不止是我,全家都这么觉得。”
“你太冷漠了。”
彼得怕黛安娜伤心,急忙补充道:“我并不是说你冷血没有感情,我的意思是,你缺少一种活力,你好像对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劲,从小就是这样,有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在呼吸,跟你相比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吸血鬼都显得生机勃勃,而你更像一个空壳子。”
彼得的话像一把钝刀割着黛安娜的心,他道出了一个真实的黛安娜。
人们说,性格可以是天生的,也可以是后天养成的。别人黛安娜不知道,但她的性格绝对是天生的,而且无法改变。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发呆,全家人努力地培养她的兴趣爱好也于事无补,她什么都学一点,但是什么都学不进去,因为她什么都不喜欢。
她本以为自己那忧郁绝望的气质是家庭赋予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逐渐意识到这是她出生起就自带的诅咒。或许是从她那从未谋面的妈妈那继承的,黛安娜这样想着。
她对未来和人生没有兴趣,于是就转身投向过去,所以她修学历史攻读考古,完全将自己没入芸芸众生,等待着无聊的第二天。
不要误会,她也是有爱的,她爱着自己的家人们,正如他们爱着自己,只是这份爱与她的天性并不冲突,不如说他们是相辅相成的。
如果她可以不用爱这个家,那她可能会爱接下来的人生。
“我会努力改变的。”黛安娜敷衍地回答,尽管她知道本性难移。
彼得说道:“我并不是在怪你,我说了我很担心你,家里人也是这样的,我们都希望你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热情,当然也不要太苛责自己,选择你认为舒服的生活方式这也很重要。”
黛安娜靠在彼得的肩膀上,紧紧搂住他:“谢谢你和我说这些彼得,我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
在米斯提的日子总是能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这里像是被定格住的一个空间,黛安娜每次从这里回到人类社会都要适应很久,但不得不承认这种与世隔绝的气质很适合发生些故事。
黛安娜趴在窗前眺望远方的天空,她在思考着凯厄斯今晚的邀请,她并不想骗自己说自己完全不想去,她不得不承认在心底的某处地方,她是倾向凯厄斯的。
黛安娜有着可以普通看待任何事的能力,但关于凯厄斯,她在他身上找到了很多新奇的体验,这样的理由太有吸引力了,她无法拒绝。
正想着,窗下的草坪走来几个人,他们是沃尔图里的守卫,走在前面的人正是凯厄斯,他的头发在落日下显出淡金色的透明光泽,黛安娜觉得世上没有画家可以调出这种色彩。
凯厄斯在她窗下停住,他抬头望向黛安娜,吸血鬼的白色完全融进了暖阳中,他宛如太阳送回来的伊卡洛斯,如果有翅膀,他会飞向她的窗。
短暂的相视一笑后,凯厄斯带着守卫们离开了黛安娜的视线,突然狂风四起,空气中带着水汽。夏日的天总是说变就变,方才还艳阳高照,顷刻间就乌云密布,看来今晚要下雨了。
傍晚,黛安娜来到餐厅用晚饭,这里没有吸血鬼踏足,他们吃饭的地方在城堡的地窖,那里有刚刚从市医院进的血库。
步入现代社会以来,尤其是近些年,除了少数遇到医院血荒的时候,奥拉家基本不用打猎。不过这几天多了沃尔图里家族的几张嘴,周边的城市可能要失踪几个人类渣滓了。
“一个人吃饭不会觉得无聊吗?”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黛安娜差点噎住。
原来是阿罗,他不是应该在和艾尔莎面谈奥拉成员吗?怎么会在这里?黛安娜擦了擦嘴,正要起身打招呼,阿罗的手先一步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