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建本义正辞严道:“岑骘一案,涉及的不仅是司法公正,还关乎舆情民心。当年四边陲以强势压中枢,排斥都察院介入,本身就有违司法公正。而且岑骘一案,本身疑点重重,任何一条拿出来都足以重审,焉能罔顾民意,等闲漠视?”
付明启和王中绪听得一愣一愣的,暗忖好家伙,真是好家伙。本以为这个丘建本是个软骨头,谁成想嘴巴比刀还锋利,连“四边陲以强势压中枢”这种底子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别人只想拍桌子,他倒好,上来直接把桌子给掀了。跟个二十来岁的愣头青似的,把能言善辩的岳海隅也怼得哑口无言。倒省了他们这些老家伙,拐弯抹角地搭台子唱戏了。
“丘大人所言极是!”都察院宋致安瞬间找到了主心骨,“这也是臣想说的,当年岑骘一案,都察院有资历的御史不是被贬就是被杀,而今事实证明北疆涂家确有狼子野心,构陷忠良有迹可循,此案重审合乎情理?。”
礼部高潼川还有其他各部耆老都是默不作声的态度,其实众人心里?门儿清。都察院早就有意推动岑骘一案重审,只是没有找到机会,如今岑诤归案,自然让他们看到了翻案的希望。而一向中立的刑部突然倒戈,不得不怀疑和前段时间的临阵换将有关。表面上看是女皇陛下?为了维护司法公正,把和岑驸马有关的人员都撤干净了。谁知道她背后走得究竟是哪一步棋呢?
岳海隅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当年北疆虽然咄咄逼人,但如果没有先?帝的默许,此事是万不能盖棺定论的。若是贸然翻案,不啻为对先帝威信的一次重大打击。而女皇陛下?的继位合法?性和别的帝王不同,没有礼法参照,完全承自先帝的个人意志。若是贸然纠正父亲过失,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局会受到怎样的冲击,犹未可知。
而最关键的,北疆涂家虽然已倒,但是西南和西北两家依然矗立。他们一个是长公主的母家,一个是康德公主的夫家,和女皇陛下?的关系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岑骘一案想要重审谈何容易。如果贸然翻案,程家和周家会不会和涂家一样,兴起谋反之心,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在没摸清楚女皇脉搏之前,谁都不敢贸然走出一步。岑鸷当年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李靖梣虽然有了乾纲独断的实力,但也不能不顾忌当前形势,她并没有立即做决定。只是让丘建本将人犯看押好,在确定会审日期前不能出任何差错。另外,她还绕开?了吏部尚书付明启,把几个看似不相关的人调进了京来。
气氛紧张又有序地进行着。
即便大势不可断,一些细节上的推进,还是让众人窥见了女皇的态度。女皇的朝议和先?帝不同,任何变化?都是有的放矢的,不会轻易被旁人的意见所左右。
“要我?说,岑诤那位落跑的夫婿,叫李嘉木的,也得抓一抓。”大概是怕自己太没存在感,有损在女皇陛下?心中的形象,兵部尚书龚阁老哪壶不开?提哪壶道。
而这时和事老高潼川猛地“咳”了一声。把龚阁老惊得一脸莫名。
王中绪、付明启来不及欣赏他好看的脸色,几乎同时把八卦的耳朵竖起,乌漆漆的眼珠划向了一边,暗暗观察女皇的反应。可惜女皇并没有什么反应,抬眼稀松平常道:“这是刑部的差事,应由丘尚书全权处理?。”丘建本连忙站起,“臣已着人去上阳调查。”
散会后,这回换王中绪扯住付明启的袖子,激动道:“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怎么了?”
“陛下?听到自己的名号,竟然全然无动于衷。这真是大有问题。”他前后看了看没人来,凑他面前小声道:“你想想,正常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和通缉犯一样,会是什么反应?她总得有点吃惊、意外,或者什么情绪波动吧?但一点也没有,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这说明什么?付阁老,你说像不像在心虚掩饰?”
最后一句王中绪几乎用气音说的,付明启无语地盯着他,“王阁老,你莫不是走火入魔了?真把方才那话入了心?陛下?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你见过谁动摇过她的心性?莫说是一个名字,就算是和她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她面前,她估计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