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高原无处不在的玛尼堆和风马旗,展现的就是一个无生无死美妙无比的灵魂的世界,它们是灵魂的居所,是人与神灵沟通的地方。
灵魂的仪轨
藏民在门框上或悬挂破鞋或放置牛粪。这是一种驱魂习俗。因为秽物,灵魂不能进入房间。
每隔一段时间,喇嘛们在寺院举行一个声势浩大的驱鬼仪式。人们相信灵魂,但害怕灵魂,要驱除它。
藏民内心深处,对死亡一样有着普遍的焦虑。
卫藏一带,亲人亡故,尸体在家中停放三天后,第四天凌晨三四点就要把尸体送往天葬台。尸体将要经过的左邻右舍,早早就在自己房屋的窗子下面、门前和水渠边,撒上了弧形的白灰或黑沙。人们坚信灵魂惧怕白色。而黑沙滑腻,灵魂是一只蜘蛛,它爬不过去。
把灵魂视作一只蜘蛛,来自于一个传说:从前,一对恩爱夫妻,妻子熟睡时,总有一只毒蜘蛛从她的鼻孔里爬出来,深更半夜到外游荡。她本人并不知道。一天夜里,丈夫突然醒来,看见这只毒蜘蛛从妻子的鼻孔里爬出来,十分害怕。他观察它的行踪,发现它出来后就朝外走了。天亮时,这只蜘蛛又回来了,朝着他妻子走来。丈夫急中生智,在妻子身边撒了个弧状且陡的黑沙堆,那蜘蛛爬上又滑下,就是越不过沙堆。丈夫看着它可怜,就用手指划了一道沟,蜘蛛才爬过去,爬进妻子的鼻子里。妻子醒后,对丈夫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努力爬一座沙丘,但怎么也爬不过去。丈夫于是认定那就是妻子的灵魂,它变作了一只游荡的蜘蛛。
于是,人们用黑沙来防止亡魂的入侵。
为了不让灵魂出窍,藏族人把尸体四肢并拢,捆成一团,再用白色氆氇蒙上,置于房屋一角的土坯上。头顶戴上五佛冠,然后以长布当屏障把尸体围起来。为了不使灵魂滞留在房内,尸体背走后,土坯也要扔到十字路口。这样灵魂才彻底离开自己的家。
到了寺庙作法驱鬼魂的这一天,喇嘛们穿上绣着各种神像的长袍,戴上面具。凌晨,天还没亮,寺庙里就法号声声,油灯闪烁。喇嘛们齐聚大殿,团团围住一个秸秆搭的巴林,诵经念咒。他们戴的面具,有的是牛头马面,有的青面獠牙,有的是骷髅……喇嘛们变成了牛神、羊神、鹿神,各种金刚、护法神,还有阎罗王。
巴林形为高大的三角架,上面贴满了各种颜色的纸带,纸扎的骷髅头像立于架顶,天亮时分被抬出寺庙,被人群簇拥着绕庙一周,然后放在大院中央。喇嘛们围着它开始了跳神仪式。一种由糌粑做成的人形怪物,被一手拿大刀的喇嘛扔到院外,一边对其诵经作法,一边以刀砍剁。最后,鼓乐齐鸣,巴林和鬼怪被熊熊大火烧毁。
藏民认为灵魂无处不有,无时不在,与人密不可分,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甚至脚下的每一块土地,都有神灵或鬼魔寄居。重要活动就要驱鬼迎神,举行净场仪式。于是,各种充满了大胆想象与自由创造的面具被制作出来,神和鬼就通过面具进入宗教的仪轨。又随宗教的仪轨进入藏民的日常生活。人们以黑为恶,以白代表善,以红色象征王权与神明,以黄色表示智慧,绿色代表母亲。逼真的面具,里面贴上象征神灵的密咒佛经,进行过开光仪式后,它就具有了生命和神的灵性。其夸张而富于艺术的奇异造型,能给在场的人制造出幻觉。
一切生命都由天地万物之神掌握。人们要消灾祈福,就要神灵保佑。于是,高原出现了“通灵人”。有的巫师可以神灵附体,神降临到通灵人身上,他的身体就成为神的附着物,代神与人进行交流。
在高原,你感到灵魂的存在,它可以是一座高山,一个湖泊,也可以是一块石头,一副面具,一条经幡……藏民们可以随时向它们施以五体投地的大礼,甚至不畏艰辛,风餐露宿,或徒步或一路磕着长头,表示自己对神的虔诚与敬仰。
在虚幻的时空,灵魂的窃语四处飘荡。
玛尼堆和风马旗
在过昂仁22道班,拐向阿里北线的路上,一望无垠的大地,布满银灰而锐利的石头。仿佛进入了一个没有生命气息的星球,宇宙呈现了荒芜而令人窒息的可怖景象!
汽车在寂寞地向前狂奔,没有房屋,没有人影,甚至没有动物的踪迹。
但是,若有若无的道路两边,却垒起两道石头堆,它是那么壮观,与苍茫大地一样延伸向天际尽头。它们虽然只由几块石头垒成,高不过几十公分,但却无法再往上添加了。
这些都是藏民垒的。而经过这里的藏民,有时一天也看不到一个。这些简单的堆砌,一定从数百年甚至千年以前就开始了!多少人走过后,一人一块累积,这几乎成了生命的计量。我突然感觉到了这些出现过的人,他们组成了一个互相看不见的人群。但他们通过石头看到了彼此。这是一种信仰的传递,是一种对于天地苍灵的持久叩问,是对于生命秘密的不懈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