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

空气里,金丝楠木碎裂后辛辣的香气,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让人的喉咙一阵阵发紧。

刘彻的咆哮犹在殿梁回荡。

他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死死剜着脚下那份谱系图的灰烬。

假的。

不远处,卫子夫静静站着,目光落在被劈成两半的御案上,仿佛在丈量那道剑痕的深度。

那神态,不像在旁观一场天子雷霆,倒像在确认一盘棋局的终结。

她赢了。

刘彻缓缓转过身。

胸中焚天的怒火,在撞上她那双幽深眼眸的瞬间,竟被一种更深沉的寒意所浇熄。

这个女人……

这个与他同榻近二十年的女人,此刻陌生得让他心脏都在痉挛。

“皇后……”

他开口,嗓音粗哑得像是断裂的弓弦。

卫子夫的眼睫,终于极轻地颤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一阵疾风般的脚步声。

内侍总管郭舍人冲入殿内,跪伏于地,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亢奋与颤抖。

“陛下!皇后殿下!”

刘彻闭上眼,喉结剧烈滚动,像是在吞咽自己的怒火与屈辱。

再睁眼时,他声音里的温度已然散尽。

“城门。”

郭舍人头也不抬,语速极快:“回陛下!王温舒、义纵两位大人已亲率‘鬼卒’,封锁长安十二门!全城戒严,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刘彻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这是他的酷吏,执行的是他的命令。

可这迅捷的反应,却像是早就写好的剧本。

“乐府。”他又问,声音更沉。

“回陛下!禁军已破乐府令李延年府邸!其人束手就擒!”

郭舍人飞快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皇后,补充道。

“李延年瘫软如泥,只说了一句……”

“说。”

“‘兄长误我’。”

李蔡。

那个雨夜入宫,向他涕泪横流“告密”的丞相。

刘彻的唇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原来,那也是她送到自己面前的一步棋。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每一个字都从齿缝里生生挤出。

“居延塞。”

这一次,郭舍人的声音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敬畏。

“禀陛下!骠骑将军已遣心腹校尉,持虎符以八百里加急,请贰师将军李广利……即刻回京述职!”

那个“请”字,咬得极重。

这意味着,霍去病,不,是她卫子夫对边军的渗透,早已到了他无法想象的深度!

一股寒气,从刘彻的脚底,直冲头顶。

他死死盯着卫子夫,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让他恐惧的问题。

“淮南。”

郭舍人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里染上了近乎狂热的崇拜。

“大将军已亲率五千玄甲重骑,按图索骥,直扑淮南腹地!”

“大将军有令:‘凡图上有名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