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陶成文和魏超也到了。陶成文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是刚从某个重要会议上下来,他带来了一个果篮和一盒看起来就很贵的保健品,举止得体,却透着距离感。魏超则显得随意许多,T恤短裤,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不断回复消息,他只是冲危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程俊杰没有来,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但令人稍感意外的是,沈舟、林奉超、付书云和梁露也陆续出现了。沈舟看起来有些憔悴,似乎自己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林奉超和付书云则是一副精明商人的模样,言语间试探多于关怀;梁露,这个群体中相对边缘的女性,则默默地帮忙收拾着散落的物品,眼神里带着同情。
最后,马强也赶到了。他的到来让屋子里的气氛微微凝滞了一瞬。马强是这群人里目前混得最好的之一,名下有几个实业,据说与地方上的关系盘根错节。他气场很足,一进来就拍了拍危暐的肩膀,声音洪亮:“VCD!挺住!钱的事情大家想办法!”
狭小的出租屋,瞬间被十几个人塞得满满当当。空气变得更加混浊,汗味、香水味、消毒水味、水果的甜腻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压抑的氛围。这群因利益和往事捆绑在一起的人,此刻因为一个垂死的“战友”,被迫聚集在这方陋室,像一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各自隐藏在皮囊之下的魍魉。
张帅帅作为召集人,率先打破了尴尬:“大家都来了就好!VCD的情况大家都清楚,靠水滴筹太慢!我们这些老兄弟,每人凑点,先帮他把接下来的药钱顶上去!”
马强立刻附和:“帅帅说得对!我出五万!”他说得豪气干云,目光却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带着审视的意味。
孙鹏飞叹了口气:“我最近手头也紧,先拿两万吧。”他看向危暐,眼神复杂,有同情,或许也有一丝物伤其类的悲凉。
曹荣荣从名牌手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我这里有三万。”她的动作优雅,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这笔钱,或许够她买一个包,但在此刻,却关系着一条人命。
鲍玉佳之前已经放下了一些现金,此时又淡淡补充了一句:“我之前放了一万,需要再说。”她的帮助,始终带着一种清晰的界限感。
陶成文推了推眼镜:“我出三万。危暐,好好养病。”他的话官方而客气,仿佛在完成一项既定程序。
魏超一直低着头按手机,这时才抬起头:“我转两万给帅帅。”说完,又埋首于屏幕之中。
沈舟、林奉超、付书云和梁露也陆续表态,数额在一万到两万不等。马文平一直没说话,直到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将那个厚厚的信封塞到危暐手里,声音粗粝:“这里是八万,我刚结的一笔小款,你先用着。”
危暐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看着他们或真心或勉强拿出的“心意”,眼眶发热,喉咙堵塞。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这笔汇聚起来的钱,像是一针强心剂,暂时缓解了肉体的燃眉之急,却也在他心上压了一块更沉的石头。
“谢谢……谢谢大家。”他最终只能哽咽着说出这几个字。
然而,这场看似团结的募捐,其下隐藏的暗流,很快便浮现出来。
在危暐体力不支,昏沉睡着后,一群人默契地移到了楼外逼仄的楼道里。烟雾开始弥漫,男人们借着尼古丁麻醉着各自的心事。
“不是我说,VCD当年那么厉害,真就没留点后手?”林奉超吐出一个烟圈,状似无意地提起,“他现在是惨,但我们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付书云立刻接口:“是啊,当年他那手‘洗白’的技术,神不知鬼不觉。要说他彻底干净了,我有点不信。别我们这边凑钱,他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