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健的监禁生活,与孙鹏飞、鲍玉佳等人相比,是另一种形态的煎熬。他被安排在监狱的维修队,负责一些水电、设施的简单维护工作。这活儿不算最累,甚至能让他摸到熟悉的工具,找到一丝久违的、凭借手艺吃饭的踏实感。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却如同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随时可能被打破。
他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新城监狱。这里关押着太多与他过去那段噩梦息息相关的人。他像一个不小心闯入猛兽领地的食草动物,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尽量低着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避免与任何可能认出他的人对视。他害怕看到孙鹏飞那阴鸷算计的眼神,害怕听到鲍玉佳那粗暴的吼声,更害怕张帅帅那无脑的暴力会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
然而,监狱就这么大,圈子就这么小。尽管他极力躲避,但“黄国健”这个名字,以及他作为案件关键证人(某种程度上也是叛徒)的身份,还是在特定的圈子里悄然传开。
最先找上门的,是陶成文。
那是一个放风的时间,黄国健独自一人蹲在操场角落,看着远处铁丝网外一小片自由的天空发呆。一个阴影笼罩了他。他抬起头,看到了陶成文那张堆着虚假笑容、却比以往憔悴了许多的脸。
“老黄,真是……缘分啊。”陶成文在他身边蹲下,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故作的熟络,“没想到,咱们哥儿几个,又在这儿聚首了。”
黄国健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没有接话。
陶成文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怨我,怨孙老板。当初……唉,也是没办法,大家都是身不由己。”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老黄啊,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现在咱们都一样,都是在这里头熬日子的人。得往前看,你说是不是?”
黄国健依旧沉默,警惕地看着他。
陶成文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老黄,你是个明白人。孙老板虽然……但他毕竟根基还在。外面,也还有念着旧情、想着办法的兄弟。这日子,总不能一直这么灰头土脸地过下去,对吧?”
他这话充满了暗示,黄国健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明白陶成文的意思——孙鹏飞的势力并未被完全铲除,他们在监狱内外,依然有联系,有能量!
“我……我只想安安稳稳服完刑,出去和我儿子过日子。”黄国健终于开口,声音干涩而坚定,这是他最后的底线和期望。
“安稳?”陶成文嗤笑一声,带着嘲讽,“老黄,你还是这么天真。你以为,你出去了,就能彻底摆脱过去?你以为,你帮外面那些人做了事,他们就会永远记得你的‘功劳’?别傻了!咱们身上这层皮,这辈子都脱不掉了!只有抱成团,互相照应,才有可能……有点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