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黛下班到家时,张美英已经做好了饭菜。
张美英正遭遇凶猛的更年期。持续性烦躁不安,不间断头疼欲裂,失眠、多梦与惊醒轮番冲袭,这一切已经彻底让她无法继续工作。
在冷库正干着活,忽然心跳加速,麻烦仿佛浑身爬满的蚂蚁,不是疼不是痒不是酸,却比三者叠加更难受,她拿着小戗刀在水泥地上画圈以克制。
尘黛曾陪妈妈去看医生,坐在候诊室排队,张美英忽然泪流满面,双手捂着脸,哭得呜呜咽咽,引得众人纷纷让道,请张美英先看,张美英摆着手,哭到说不成句。
医生开了药,说,除了熬过去,没有更好的办法,并嘱咐尘黛,一定要看好妈妈。
“红玉的妈就是更年期自杀的,以前还守着红玉,笑话她妈妈,笑她当妈的人了,怎么能这么自私,丢下个孩子不管。笑她,能多难受,怎么就承受不住,哎!”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张美英对尘黛道。
尘黛有点怕地看着张美英。
“那时候红玉才十二岁,她就是为了看着她妈,才辍学的。我不会的,因为我知道红玉受了多大的难为才长大。”
饭桌前,尘黛和尘贵方专挑着高兴的事说,张美英完全失去了过去的怒吼,变得轻声细语、细若游丝,似乎每句话都有可能在任何地方断掉。
尘贵方胳膊上的指甲印,清晰可见,那是张美英半夜突发的烦躁所留,需要将风扇打到最大,对着裸露的胸口直吹,才能渐渐平息。
忽然一辆轰隆隆的拉货大翻斗车,从西街颠簸着呼啸而过,刹车带动轮胎摩擦地面,声音像包包子捏住包子皮的最后一下,一下子将张美英的心揪成针尖,歘拉划破天幕,从上空扔下来,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尘贵方和尘黛同时看向张美英,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毛孔溢出,顺着脸淌下来,接着便麻烦的不知所措。
“喝口水。”尘贵方推了水杯过去。
张美英低着头,不动不吃不喝,筋疲力尽的幻觉里充满了轻浮的累,虚汗湿透短袖。
“刚才,我差一点儿就要跑出去,截住车,给司机磕几个头,求求他别从这里走。”张美英缓过来,道。
“你青春期的时候,也这样激烈吗?”尘黛问。
“我都不知道青春期是什么?”张美英摇摇头,努力集中精力,仍心不在焉。
“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是更年期加倍补回来。”尘黛故作轻松道。
“那可真叫麻烦了,我的胳膊估计不保了。”尘贵方笑道。
饭后,尘黛收拾桌子。
尘屿在羊汤馆打暑假工,晚上住在店里。9月份开学,家里就要担负两个大学生的费用。
“奶奶,你的青春期和更年期,哪个更厉害?”尘黛歪在奶奶沙发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