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会的据点隐藏在白淞镇那错综复杂的地下水道里,远离了枫丹廷的喧嚣与阳光。这里没有晨昏之分,只有魔法灯不知疲倦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石壁上渗出的水珠,以及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潮湿与铁锈的气息。娜维娅特意为左钰三人留出的房间,经过一番精心布置,倒也显得干净而温馨,厚实的地毯隔绝了石板的阴冷,柔软的沙发和床铺让人能暂时忘却外界的纷扰。
“果然这个房间还给我们空着呢,娜维娅老板真是个不错的家伙。”派蒙心满意足地飘在半空中,小小的手里捧着一本刚从书店抢购回来的精装侦探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她的小腿在空中晃悠着,完全沉浸在文字构筑的世界里。
“「少女连环失踪案」告破以后,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家伙会打我们的主意了吧?这里没有西尔弗站岗也可以安心休息啦。”她翻过一页,小声地自言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不如就在这里休整一阵,就连枫丹那些机械机关之类的也要时不时充能的嘛。”
荧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细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剑刃反射着魔法灯的光,映出她那张平静而又专注的脸。听到派蒙的话,她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帘,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要休假的话…怎么不选风景更好的地方?”
“这里不是也很不错嘛…你看,难得有现成的据点…”派蒙的声音小了下去,眼神有些飘忽。
荧放下了长剑和软布,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说实话”三个字。
“啊…好吧好吧…”派蒙立刻就招了,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小声地坦白,“…就、就是那个我之前看的侦探小说的作者要出新书了嘛,我想要第一时间买到,然后找个地方看完…”
“那就这样吧。”荧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这次别剧透我就行。”
“诶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走,我们快回屋里休息吧,明早还要去排队买书呢!哦不对,我们已经买回来了!”派蒙兴奋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又一头扎进了书本的世界里。
左钰则悠闲地靠在沙发上,手中并没有书,只是静静地闭着眼。一缕比星光还要璀璨的奥术能量在他指尖无声地盘旋,时而化作微缩的星云,时而凝聚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最终又悄无声息地融入空气之中。听到两人的对话,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休息是必要的,尤其是经历了那样一场精神上的风暴之后。弦绷得太紧,总有断裂的风险。”
在这难得的安宁中,几日时光悄然而逝。派蒙终于看完了她那本厚厚的侦探小说,心满意足地长出了一口气。
“想不到这一本是这种风格的呀,虽然是侦探小说,但又像是社会纪实小说…不过也还挺不错的。”她回味着书中的情节,感觉与她们前不久亲身经历的案件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居然才看完。”荧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派蒙你读书真慢。”
“我…我只是睡得稍微比你多一些而已!”派蒙立刻反驳道,小脸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斗嘴。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请问…这里就是荧和派蒙还有左钰先生的住处吗?”
派蒙立刻警惕起来,飞到门边,隔着门缝向外张望:“欸?你是谁呀,好像没见过你。不会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吧?”
门被轻轻推开,一位身着沫芒宫制服的美露莘探进了小脑袋,她那双纯真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三人,在看到荧和派蒙时,明显松了口气。
“呼…看样子应该没错了,金发的旅者和话很多的小精灵,找刺玫会问情报算是找对地方了。”
“话、话很多?”派蒙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挑战,她叉着腰,气鼓鼓地说道,“我明明一直都很克制了呀!”
那位名叫伊莎朵的美露莘似乎并未察觉到派蒙的不满,她只是尽职尽责地传达着自己的来意:“很荣幸见到二位,我是从沫芒宫过来的。那维莱特大人想要会见你们,似乎是有要事相商。”
“伊莎朵小姐,对吗?”左钰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缓步走了过来。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伊莎朵时,却让后者感到一股莫名的、温和却不容置喙的压力。“我想,在正式的交流中,用‘话很多’来形容一位女士,好吧,小姑娘,并非是沫芒宫应有的礼仪。派蒙是我们的同伴,是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拥有独立思想与丰富情感的伙伴,而非一个简单的‘小精灵’。她的活泼与健谈,正是她聪慧与热情的体现,也是我们旅途中不可或缺的色彩。我想,那维莱特先生派你前来,是希望你能展现出沫芒宫的严谨与尊重,而不是无心之下的冒犯,对吗?”
左钰的声音不疾不徐,没有丝毫责备的意味,却让伊莎朵瞬间涨红了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失礼,连忙对着派蒙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里充满了歉意:“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请您原谅我的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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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好、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诚恳地道歉了,那我就原谅你好了。”派蒙看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也软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小手。
荧有些无奈地看了左钰一眼,心中却感到一阵暖意。他总是这样,用最温和的方式,守护着她们的尊严。
“那维莱特吗,”派蒙重新将注意力拉回正题,“上次见面我们还聊了挺多的,现在又要找我们,难道是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吗?”
“具体我也不清楚,”伊莎朵摇了摇头,她的态度变得愈发恭敬,“还是请三位移步沫芒宫,当面去问那维莱特大人吧。”
“好吧,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派蒙小声地嘀咕道。
“信息已经通知到,那我就先行一步回去了。”伊莎朵再次行了一礼,便匆匆转身离开。
“嗯,前面在屋里待了好几天,等我们做好准备,收拾一下,随后就过去。”派蒙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当三人抵达沫芒宫,来到那维莱特的办公室时,这位枫丹的最高审判官正如派蒙所猜测的那样,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窗外那永不停歇的喷泉,仿佛陷入了沉思。他那高大而又孤寂的背影,透着一股与这繁华宫殿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那维莱特!我们来了,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呀?”派蒙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宁静。
那维莱特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去的、复杂的思绪。
“唔?你刚刚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发呆?还是在想事情?”派蒙好奇地飞到他面前。
“嗯,是我派人请你们过来。但对于接下来将要谈论的事,我依然有些犹豫…”那维莱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却多了一丝罕见的踌躇。
“反正我们已经来了,你就说嘛,估计是想让我们跑腿吧?”派蒙倒是毫不客气。
“我确实有事想请你们出面,不过…还是等我把详情告诉你们之后,由你们自行判断是否要接下这份工作吧。”那维莱特示意他们坐下,自己也回到了那张象征着绝对权柄的办公桌后,“事情是这样的…”
时间稍早之前,同样是在这间办公室。那维莱特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务,办公室的门却被猛地推开,芙宁娜那标志性的、充满了戏剧张力的身影,如同一阵旋风般闯了进来。
“那维莱特!那维莱特!”她挥舞着手臂,脸上带着夸张的、混杂着兴奋与紧张的表情。
“芙宁娜女士,我想我应该提醒过你,进入他人的办公室前,需要先敲门。”那维莱特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
“哎呀,那些繁文缛节就先不要在意了!”芙宁娜绕着他的办公桌走来走去,那华丽的裙摆扬起一阵微风,“我有一件关乎枫丹国际形象的、十万火急的大事要和你商议!”
“请讲。”
“咳咳,”芙宁娜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具神明的威严,“是这样的,至冬国那位代号为「仆人」的执行官,阿蕾奇诺,她…她向我们发来了正式的外交会面请求!”
“……情况我清楚了,总之就是至冬那位代号为「仆人」的执行官,想要与你进行外交会面,没错吧?”那维莱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芙宁娜用力地点着头。
“我听说她原本也是枫丹人,但在这个时间点忽然来到枫丹,又如此唐突地要求会面…”那维莱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我真诚建议你直接回绝她。”
“……”芙宁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干脆利落的回答。
“她的目的想来你也应该清楚,估计和之前「公子」的那件事有关吧…”那维莱特继续冷静地分析道,“我们在本土审判了至冬的执行官,至今又未给出详实的案情报告,这的确是一个至冬对我们进行外交施压的好机会。”尽管从左钰那里知道公子被判有罪的原因,但公子小时候惊醒吞星之鲸这种事儿,是在不太适合说出来。
“我认为在我们可以给出合理解释,并讨论决定好应对预案之前,还是先采取回避态度为好。”
“不…不是的,”芙宁娜急忙摆着手,她的眼神开始游移,“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接受这次会面。”
“…嗯?”那维莱特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解释。
“你看…那个,本来就是我们理亏,一直拖着不见面的话,问题很容易越来越严重的吧?”芙宁娜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还算合理的理由,“就、就像两个朋友吵架了,如果谁也不见谁,不当面聊一聊,很有可能友情就这么结束了呢?”
“尽管枫丹与至冬的外交关系一直称得上还不错,但也仅限于明面上的友好,并没有到你所说的能做朋友的地步。”那维莱特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她比喻中的逻辑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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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我就只是打比方啦,打比方…”芙宁娜的声音小了下去。
“更何况在情报准备不充分的条件下,就算当面聊,也有可能不是「重归于好」,而是「直接决裂」吧?”那维莱特的声音依旧冰冷而又客观。
“唔…反正我觉得暂时不用考虑那么多啦,”芙宁娜眼看讲道理讲不过,便又拿出了她那套惯用的说辞,她猛地挺起胸膛,摆出一副神明的架势,“咳咳…神明的选择即便当下看不出端倪,其优越之处也必会在不久的将来显现。”
“况且,”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会面的时候还有你在嘛,出了什么情况的话,你一定可以做到随机应变的。”
“我不得不说,在法庭以外的场合,与人沟通和交流并非我擅长的领域,你对我有些高估了。”那维莱特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和你一起参加会面了?”
“欸欸!?”芙宁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跳了起来,“你居然不来的么?不…不不不,这可不行,我不能一个人去,你一定要陪我一起,我、我肯定要带上你的…”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
那维莱特看着她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芙宁娜女士,莫非这件事中还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