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倒霉的公子,瓦谢之死

审判的喧嚣终于落下帷幕,但那份因真相而起的沉重,却如同铅灰色的阴云,久久盘旋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穹顶之下,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逐渐平息,观众们带着意犹未尽的感慨与兴奋,三三两两地离席,口中热烈地议论着这场跌宕起伏、精彩绝伦的戏剧。

娜维娅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被警备队员粗暴地拖走的瓦谢,看着欢呼的人群,看着那重新恢复了秩序的审判庭,那双总是如同太阳般耀眼的蔚蓝色眼眸,此刻却空洞得仿佛燃尽了最后一丝光彩。三年的执念,三年的追寻,当真相真的以如此残酷的方式被揭开时,她感受到的并非是复仇的快意,而是一种被彻底掏空了的、无边无际的疲惫。

“大小姐,你做的很棒。”西尔弗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边,那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最坚实的、沉默的依靠。

“老板期待的这一天总算到来了,大小姐。”迈勒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从此之后,你也可以松口气了吧。”

“嗯…是啊,终于结束了。”娜维娅缓缓地转过身,她看着自己的两位忠诚的部下,看着她最可靠的搭档们,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疲惫的、却又无比真实的笑容,“多亏了你们,还有我的搭档。”

她抬起头,看着歌剧院那华丽的穹顶,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石墙,看到那片属于枫丹的、雨过天晴的湛蓝天空。

“老爹,”她轻声说道,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女儿家的、撒娇般的埋怨,“刺玫会到了我的手里,不也挺好的嘛…”

就在这尘埃落定的时刻,一个略带慵懒与玩味的声音打破了这难得的温情。

“好了,真是精彩的一出戏剧,真凶落网,冤屈平反,皆大欢喜…”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来自愚人众的执行官“公子”,不知何时已经从观众席上站起,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脸上挂着散漫的笑容,仿佛刚刚看完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演出。

“能欣赏到这样的好戏,我就不怪罪你们抓错人的事了。我这边还有事,就先离席了…”

“请稍等一下,达达利亚先生。”

那维莱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让达达利亚那即将迈出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哦?怎么了,我还以为这边已经没我的事了。”达达利亚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位从始至终都波澜不惊的最高审判官,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危险的光芒。

“按照审判流程,本次审判因你而起,最后也需要对你进行一次罪行裁定。”那维莱特的声音平稳得如同亘古不变的律法。

达达利亚闻言,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玩味,他夸张地摊开手,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喂喂,还有这个必要么,真凶不是已经抓到了么,我这种无关紧要的配角已经到了退场的时候了吧?”

“还请尊重枫丹的律法,这是一直以来的规则。”

“好吧好吧,真是麻烦,”达达利亚撇了撇嘴,他走上前来,用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站到了被告席上,“我站到那个台子上就是了,对吧?要做什么请快一点,我的耐心可不太好。”

左钰坐在一旁的观众席前排,手中端着一杯不知何时出现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茶水,他看着台上这荒诞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芙卡洛斯那横跨了五百年的布局,其关键一环,终于要在此刻扣上了。可怜的“公子”,恰好成了那枚被命运选中的、用来撬动棋盘的棋子。不过,谁让他小时候那么调皮,非要去招惹那头正在沉睡的吞星之鲸呢?看场好戏,倒也不错。

那维莱特没有理会达达利亚的无礼,他只是站起身,那高大的身影在审判庭中投下一片威严的阴影,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经由本案的公开审理流程得出,达达利亚先生与少女连环失踪案并无直接关联。”

“犯案人员另有其人,故达达利亚先生理应无罪。”

他顿了顿,将目光投向了那台巨大的、沉默的谕示裁定枢机,那双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最后…交由「谕示裁定枢机」进行最后的裁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最终的、来自枫丹律法核心的判决。谕示机缓缓转动,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整个歌剧院都笼罩在一片神秘而又庄严的氛围之中。

片刻之后,那维莱特缓缓开口,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极度的困惑与凝重。

“嗯…”

他沉默了,这短暂的沉默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根据「谕示裁定枢机」给出的审判结果,达达利亚先生…”那维莱特的声音顿了顿,然后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的、宣告终结的语气说道:“…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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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派蒙的尖叫声划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歌剧院瞬间炸开了锅。

“喂喂喂,这样的玩笑可不好笑啊…”达达利亚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人戏耍后的、极度的愤怒与不解,“你刚刚明明说我理应无罪的。”

“现在这个结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那个机器是不是故障了?”他指着那台依旧在幽幽发光的谕示机,声音冰冷得如同至冬的寒风。

台下的观众们也彻底陷入了混乱。

“啊?这还真是头一次见,「谕示机」跟最高审判官的判决不一样…”一位见多识广的贵族震惊地说道。

“愚人众的执行官想必一定是作恶多端,”另一位沉思的学者推测道,“「谕示机」估计是看穿了他的其他罪行,所以要提前执行正义吧?”

“但现在审判的是少女连环失踪案的事,如果是和这件事毫无关联的罪行,应该也不会现在被定罪吧?这不合规矩!”一位精通律法的律师疑惑地反驳道。

荧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她看向身旁的左钰,轻声问道:“公子被「谕示机」判决为有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钰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茶水中倒映出歌剧院那华丽而又荒诞的穹顶,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有时候,真相并不在看得见的庭审上,而是在看不见的、更深的水下,荧。别急,戏剧的高潮,才刚刚开始。”

那维莱特无视了所有的骚动,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动摇”的情绪,但他很快便将其压了下去,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与威严。

“以「谕示裁定枢机」的结果为准,我们会采纳「有罪」的判决。”

“警备队,请按照预设流程执行任务。”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十台警卫机关从四周的通道中涌出,它们身上闪烁着冰冷的红光,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被告席上的达达利亚。

这个判决结果,显然不能让“公子”信服。他看着那些将他团团围住的钢铁造物,脸上露出了一个嗜血而又疯狂的笑容。

“想抓我?就凭这些破铜烂铁?”

他拒绝配合审判流程,一股庞大而又邪恶的力量从他体内轰然爆发,那是属于深渊的、令人战栗的气息。他腰间的邪眼剧烈地闪烁着紫黑色的光芒,狂暴的雷元素与水元素在他周身交织,化作致命的利刃,瞬间便将冲在最前的几台警卫机关撕成了碎片。

警卫机关们明显不敌,但依旧悍不畏死地涌上。就在达达利亚那身标志性的“魔王武装”即将覆盖全身,一场足以将整个歌剧院都夷为平地的战斗即将爆发之时,那维莱特终于出手了。

他甚至没有站起,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仿佛来自世界本源的磅礴水元素之力,如同无声的洋流,骤然扩散开来。那力量是如此的温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绝对的威严。达达利亚周身那狂暴的深渊之力,在这股力量面前,就如同被投入大海的火星,瞬间便被彻底压制、熄灭。

达达利亚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即将成型的“魔王武装”如同退潮般消散,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能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所有的力量都牢牢地锁在了体内。

“闹剧,该结束了。”那维莱特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强行终止了这场即将失控的骚乱。

派蒙看着这超乎常理的一幕,小嘴张成了圆形,她飞到那维莱特面前,急切地问道:“喂,那维莱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子不是应该已经脱罪了吗?”

“抱歉,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那维莱特看着自己那恢复了平静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疲惫,“但根据枫丹法庭最初制定的规则,判决应以「谕示机」裁定的结果为准。”

“眼下我也只是秉公办事,至于「谕示机」得出这样结论的理由,我想你们有更应该询问的对象。”他的目光,缓缓地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坐立不安的神明。

荧立刻会意,连最高审判官也不清楚…那看来只有问水神本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芙宁娜的身上。

“啊…你、你们为什么看着我,这不关我的事…”芙宁娜被这万众瞩目的视线吓得一个哆嗦,她下意识地挥舞着手臂,试图与这件事撇清关系,“我…我怎么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要盯着我看了…”

台下的观众再次爆发出了强烈的质疑。

“芙宁娜大人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不可能啊,「谕示机」不是她创造的吗?”

“是啊,这判决到底靠不靠谱啊,这么随便也算「正义」吗?”

芙宁娜听着那一声声刺耳的质疑,那张总是带着夸张笑容的脸上,血色尽褪。她知道,自己作为“神明”的威严,正在此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崩塌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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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猛地从神座上站起,那娇小的身躯里,爆发出了一种属于演员的、在绝境中孤注一掷的信念。

“咳咳…女士们先生们!”她的声音再次变得高亢而又充满了戏剧性,“你们难道以为真会有那样荒谬的误判吗?刚才的裁决,难道会是错误的,会是意外吗?”

“该不会…你们觉得连我都不知道实情吧?”

左钰看着她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微笑着摇了摇头,对身旁的荧和派蒙轻声说道:“注意看她的眼神,虽然极力表现出镇定,但瞳孔却在无意识地收缩,双手也紧紧地攥着裙摆,这是极度紧张和心虚的表现。她在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来掩盖内心的恐惧。一个真正的神明,是不需要向凡人证明自己的。”

派蒙在一旁小声地附和道:“唔…她刚才表现出来的样子,明明就是不知道。”

芙宁娜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低语,她继续着自己的独角戏,声音充满了不容置喙的“神威”。

“事已至此,我必须说,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最大化「戏剧性」而进行的演出,包括我的表现在内。”

“可无论何种戏剧,都不能脱离剧本存在。一切尽在我预料之内。「谕示机」正是「正义」概念的化身,不会降下平白无故的判决!”

“你们认为公子与少女连环失踪案毫无关联,那不过是因为,你们被虚无的表象蒙蔽了双眼…”

“他做过的一切,他的危险性,都是不可估量也无可饶恕的!”

“把答案留给时间去验证吧!你们迟早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以及今天这个判决的正确性!哈哈哈…”

在一阵标志性的、充满了神经质的笑声中,芙宁娜猛地一挥手,如同一个完成了谢幕演出的主角。

“…好了,尽管留下了悬念,今天的剧目到这里也正适合告一段落了。身为主演,离场时我也该走在第一个,那么,告辞。”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审判庭。

“…还是选择逃避了么,那家伙。”那维莱特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那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