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隆冬,鹅毛大雪扑打在太极宫的朱漆宫门上,似无数白蝶撞向烛火。太平公主裹着狐裘站在廊下,望着漫天飞雪,手中《推背图》残卷的边角已被指尖磨得发毛。第五十四象「鼎折足」的卦图在雪光中泛着青灰——图中三足鼎缺一足,鼎中膳食倾覆在地,谶语"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如冰锥刺心。昨夜收到的陇右军报被雪水洇湿一角,"监军私吞军饷,士兵以草根果腹"的字迹模糊却刺眼。
"公主,中书门下五品以上官员已在显德殿候着。"暗卫陈七的甲胄上落满雪花,睫毛凝着白霜。
太平公主转身时,狐裘扫过廊柱上的冰棱,发出细碎的脆响。她想起母亲武则天晚年常说的话:"冬日的长安城,每一片雪花都可能是杀人的刀。"如今这柄刀,正悬在陇右二十万将士的头顶。
显德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文武百官脸上的阴霾。太平公主踏上丹陛时,听见御史中丞李明远的嘀咕:"吐蕃人号称'饿狼',我们的士兵却连饭都吃不饱,这仗怎么打?"
"诸位。"她解下狐裘递给侍女,露出内搭的赤金暗纹锦袍,"今日只议两件事:一为陇右军情,二为《推背图》第五十四象。"
"军情紧急,自然该先议!"陇右节度使之子王承业越班而出,冠带歪斜,"末将恳请陛下速发粮草,否则......"
"否则怎样?"户部尚书郑善果冷冷打断,"国库空虚,难道要拿百姓的救命粮去填军费?"
两派官员顿时吵成一团。太平公主冷眼旁观,注意到韦皇后一党的残余势力——吏部侍郎杨再思正与宗正卿李守礼交头接耳,后者腰间玉佩正是吐蕃赞普所赐的绿松石纹样。
"够了!"她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梁上积雪簌簌落下,"郑尚书说国库空虚,可三日前我亲眼看见太仓库清点出十万石粟米,为何迟迟不发?"
郑善果的胖脸涨得通红:"那是......那是为春耕备的种子!"
"春耕?"太平公主冷笑,从袖中抽出一卷账册,"根据《唐六典》,国库需留三成岁入为备荒之资,其余均可调配。如今陇右饥荒遍野,春耕种子可从义仓支取,为何非要克扣军粮?"
殿内突然寂静。郑善果额角渗出冷汗,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太平公主转向唐中宗,语气稍缓:"皇兄,李淳风在《推背图》批注中写:'鼎者,国之重器;足者,臣之责任。'如今陇右危如累卵,正是考验臣子是否堪当'鼎足'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