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都瞠目结舌之时,顾景尧面无波澜地说出了令众人更加惊恐的话:“我仰慕镜主之妹良久,听闻今日恰逢令妹生辰,特意带来贺礼,生辰宴上的比武招亲,不知我是否有资格参与。”
他的话恍若天降惊雷,一道道劈在众人头上。
他立于马背之上,容貌昳丽,身姿如松如柏,恍若打马而过的多情少年人,“一日不见如隔秋,思之如狂,望镜主能够忍痛割爱,成全我们。”
“魔域西镜,随时恭迎夫人回家。”
旁人说这话是情意绵绵,从这位主口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可怕。
待他话音落下,他身后的杀气腾腾的千军万马也都齐声道,“魔域西镜,随时恭迎夫人回家!”
“魔域西镜,随时恭迎夫人回家——”
裴娇被这鼎沸之声吓得直哆嗦,她悄无声息地扯了扯宁长旭的衣角,朝他求救似的摇摇头。
宁长旭知晓她的意思,便冷声道,“您怕是认错了,舍妹说与您不熟。”
“不熟……?”
顾景尧微微一哂,语气散漫而冷淡,隔着千军万马睨着城楼上的裴娇。
裴娇装作没看见移开视线,宁长旭继而道,“况且舍妹贵为我西镜一宫之主,身份尊贵异常,自然也不能与那些奴隶庶民相提并论,岂能是说要便要的?”
顾景尧不紧不慢地掉转马头,似乎早早便料到了他会如此说,唇角微抬,“镜主不妨看看聘礼再拒绝我也不迟。”
宁长旭一顿,随机操纵神识一目十行地翻阅起了卷轴,每每过一秒他面上的冷意就消融一分。
到最后竟还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裴娇看着宁长旭渐渐动摇,暗暗叫了声不好。
这人当初为了点灵石就能逮着她使劲薅,现在说不定也能为了这些把她卖了。
毕竟他当初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你即是我的义妹,便得一切听我的,直至还清债务之前,没有任何人身自由,所获分文皆为我所有。若是哪一日有人看上你了,把你欠的债当做聘礼来抵,那你便自由了。”
裴娇还想劝劝他,“魔君,您仔细想想,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些所谓的聘礼能和我相比么?”
宁长旭蹙眉:“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裴娇十分感动:“魔君英明……”
宁长旭看过来,微微扬眉:“这些聘礼可是成千上万个你都换不来的。”
“……”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裴娇沉默片刻:“这对您来说确实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不过我相信您的为人,您一定不会食言的。”
宁长旭顿了顿:“你说的对,就算卖,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把你卖出去。”
“……”
所以还要讨价还价一下是么?
此番阵仗之大,便是连魔域十城的人听闻居然有人要求取那白衣女魔头,一拥而上前来看热闹。
这人是不要命了?居然连大名鼎鼎的催债女魔头都敢娶?
只是在得知提亲的人是魔域南镜的君主顾景尧之后,十城的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如此看来,竟然还挺般配。
宁长旭放缓了态度,表示可以谈谈,而为表诚意,顾景尧竟只携着几名近卫便踏入了西镜的城池之内。
若是宁长旭在城内设下天罗地网,绝对够他喝上一壶的。
不知是他本性桀骜狂妄,或是彻底疯了,这都令裴娇深感不妙。
客堂内气氛诡异,两位魔君分别坐于各方主位,几位宫主站在一旁。
裴娇避嫌,并未出面。
段昊苍紧紧捏着拳,面色不善地盯着顾景尧。
若非这个疯子出来,阿宁都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这人非要出来横插一脚,若不是实力不如他,他早就拔刀砍人了。
宁长旭端起茶盏轻啜,缓声道,“在我们西镜有一习俗,嫁女要嫁好儿郎,能否有责任有担当,男方要经历道考验之后才可过家门。”
而荣华一反常态,满脸敌意地盯着顾景尧开口道,“没有男德的男人可不会有人要,我们宫主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在西镜内也颇受欢迎,值得世上最好的儿郎。”
段昊苍在一旁附和,“就是,魔君向来高高在上惯了,若是阿宁嫁过去,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就连一向和裴娇不怎么对付的富贵也跟着频频点头。
躲在暗处的裴娇听得心惊胆战。
荣华这孩子平日里挺乖巧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这么虎呢?
顾景尧此人睚眦必报,别看现在挺配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发疯了,切他不就和切菜一样简单?
宁长旭微微抬眼,“一须得有遮风挡雨顶天立地的本领,骁勇善战的儿郎会去猎杀边境作乱的魔兽,带回珍贵的皮毛和内丹。”
说至此,他意味深长地望向顾景尧,“恰好我西镜沿海常年有凶兽蛟龙闹事,时常骚扰当地渔民,此凶兽修为不浅,神智颇高,神出鬼没,几位宫主都觉得此事颇为棘手……”
顾景尧直截了当道,“不出一日,我会将这孽畜的尸身带回。”
见此,宁长旭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几位宫主也都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富贵悄声道,“那蛟龙凶悍得很又老奸巨猾,可是块极为难啃的骨头。借这疯子的手铲除它,魔君真是打得好算盘。”
宁长旭继而道:“二须得有择一而终忠贞不渝的心意,你得保证自此一生不会朝暮四,见异思迁,不会纳妾,只会爱她一人。”
顾景尧道,“来此之前,我已立下血誓,我妻只会是裴宁一人,绝无纳妾可能,此生我会尊她爱她护她,否则便造血誓反噬,死无全尸。”
这下众人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疑惑地打量着藏在暗处的裴娇。
他们这位宫主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让这位冷血的魔君做出这般举动?
宁长旭微微扬眉,“须得有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承诺,毕竟双方实力悬殊过大,若是你哪日与她发生矛盾口角,我怕她会被欺负。”
宁长旭缓缓站起,“当然,能做到这些,只是通过了我西镜自古以来的考验,最后能否成,要看舍妹同不同意。”
藏在屏风后的裴娇缓缓一怔,对上宁长旭的目光。
他眼底仍如一汪平静的秋水,不起丝毫波澜,他缓声道,“我这位妹妹吃了许多苦,那时她心脉被毁,右眼被夺,是我花费整整两年才将她从鬼门关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