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喘着粗气,手握筋皮索收回挂满鲜红肉絮的九爪钩,浑身早已被混杂乌红的江水浸湿,狼狈又骇人。

他视野中同样浮荡着如海藻般的鬼魅的头发,头发下沉着的则是那些人头。

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他眼中凶光大盛,阴鸷面容勾出骇然厉笑:“江半瞎,若我今日杀不到那正确之人,我定会拧爆你的脑袋!”

随着这声暴喝,九爪钩再次犹如暗夜幽昙,在这猩红养料的作用下,刹那绽放,风声猎猎。

江落站在高处,闻得此言,再次捧腹大笑,笑得旁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寒。

笑声作罢,他眉目狰狞,朗声回道:“陈皮!我倒是要瞧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落下,他随即转身,手中短刃如月下惊雷,迅猛无比。

然而却在金鸣之际,铛的一声,钉入十米开外的树干上!

这一幕落在对岸众人眼中,皆是惊疑。

而江落也是诧异地侧耳去听,带笑的眉眼笼了层困惑,摇晃着脑袋,喃喃自语:“没有人?难不成我这耳朵也要坏了吗?”

然则,那处树影之后,一道几乎融于夜色的暗色猩红飘然遁去。

寒风凛冽,好似幻觉。

好在江中黄葵儿的一声怒喝,将江落愈渐迷离的神思惊了回来,但却也像被惊走了善魂,独剩恶魂。

半瞎青年弯腰拾起泥泞中的短刀,在掌心耍出残影,嘴角勾起,朝着江中对岸,含笑道:“陈皮我早就说过你螃蟹的吃法不对!今日我便教你这夯货如何剁螃蟹!……要先剁蟹钳,再剁蟹腿,最后剁了头,再剥壳取肉!鲜啊!这样才是真鲜啊!”

此情此景,哪怕是对岸观战的三帮五派也尽皆心中悚然,更何况是直面疯魔青年的黄葵水匪。随着青年逼近,不停重复“剁蟹论”,平日里凶残的水匪竟有人颤栗而逃。

然则青年岂会放跑肥美蟹肉,在湍急江流中,他竟如履平地,拔步而起。

雪光闪过,一刀剁碎半个手掌,水匪哀嚎不止,下一瞬,寒光掠过乌红江面,整个螃蟹的细枝末节都被一一剁除,只剩蟹身背甲……

……

轰隆——

一声震耳雷鸣。

众人头顶云色斑驳,刹那间残月遁去,厉雷滚滚,闪电撕裂天空,天昏地暗,雨落如流。

云雨江雾,碎肉骨屑,各不相同,可一旦落于江流,继而奔涌踏浪,便再也无法分清哪些是江雨泥沙,哪些又是血肉碎骨。

黄葵儿手握钢刀,喘着粗气环视周围,可漫天冷水浇红了他的眼,视野模糊,耳边喊杀哀嚎早已消弭无踪,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在江面。

他知道周围存活的帮众只剩三三两两苟延残喘,精心畜养的鼓爬子绝大部分也被当作螃蟹剁成烂肉,眼见前后两道身影越来越近,惊骇欲绝之际,竟朝着其中一道人影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