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偶遇
时光荏苒,半个月转瞬即逝。
长沙城垛子上,那触目惊心的弹痕依旧清晰可见,
仿佛在诉说着那场激烈战斗的惨烈。
弹痕处,血痂凝结,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文副参谋长身着那件破旧的棉军装,
被凛冽的朔风肆意地卷动着,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
他站在城垛子上,脚下的黄土地里,
还深埋着未被挖掘干净的迫击炮弹碎片,
这些碎片无声地见证了曾经的战火纷飞。
古之月站在文副参谋长身旁,凝视着远处的车队。
他默默地数着车辆,心中不禁一紧——
车队里竟然少了一辆卡车!
原本,那四辆卡车应该挤满了三十七个生死与共的弟兄们,
可如今,那空荡荡的铁皮车厢里,
只剩下半车湖南腊肉和两箱汉阳造零件,显得格外冷清。
"都给老子把腰杆挺直喽!"
文副参谋长的怒吼突然在晨雾中炸响,
如同一道惊雷,惊得电线上的寒鸦扑棱着翅膀四散飞去。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湖南口音,
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响亮。
"三个多月前,你们从渝城来到这里的时候,可是整整三十七个人啊!"
文副参谋长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悲愤和无奈。
他紧紧握着那张被炮火熏黄的名单,
上面有十六个名字被红笔圈得发皱,那是已经牺牲的弟兄们。
徐天亮畏缩在队列的最后,
他那带着金陵口音的话语中,
夹杂着些许哭腔和鼻涕泡:
"参谋长,要不……
把这些腊肉分给弟兄们在路上吃吧?"
他的破军帽歪戴着,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
而那帽檐下则露出了一个青肿的眼眶,
这显然是昨天和川军弟兄掰手腕时所留下的“战利品”。
古之月站在队列之中,
操着一口苏北话,闷声闷气地说道:
“你这家伙就知道吃,难道没瞧见参谋长袖口上的补丁吗?”
张营长的山东腔则像拉锯一样,在空气中回荡着:
“都别吭声!
参谋长有正经事要说呢。”
他腰间的盒子炮皮套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口子,
那里面油光锃亮的枪管若隐若现,
仿佛在诉说着它的主人经历过的风风雨雨。
古之月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张营长的布鞋帮子上,
只见那上面竟然渗着丝丝血迹,
显然是连夜急行军时被磨破的。
他不禁心中一紧,对这位张营长又多了几分敬意。
就在这时,文副参谋长突然将手中的名单塞进怀里,
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铁皮盒子。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一股发霉的火药味和干辣椒的呛人气息顿时扑鼻而来。
古之月定睛一看,
只见盒子里装着的,竟然是王二柱的家信。
“这是王二柱的家信,他娘还在枣庄等着他寄盐巴回去呢。”
文副参谋长的声音有些低沉,
似乎带着些许无奈。
徐天亮见状,赶忙伸长了脖子,急切地说道:
“参谋长,这信就交给我来保管吧!”
“保管个卵子!”
文副参谋长突然怒不可遏地吼道,
他猛地将手中的盒子砸向徐天亮的胸口,
那盒子仿佛是一颗炮弹一般,直直地飞向徐天亮。
徐天亮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
但他迅速反应过来,稳稳地接住了盒子。
“带着它回军校,毕业时再交给我。
要是弄丢了……”
文副参谋长的话戛然而止,
他转过身去,目光紧紧地盯着远处那座正在冒烟的岳麓山。
山上的烟雾弥漫,还不时有日军飞机投下的传单飘落下来。
文副参谋长的金丝眼镜蒙着水汽:
"诸君此去,当以笔为枪..."
话音未落,徐天亮突然吹响缴获的日军号角,
破音声惊飞满树寒鸦。
"报告长官!"
他瘸腿敬礼的姿势像只折翅的鹭鸶,
"这调子是《樱花谣》,专送小鬼子投胎的!"
张营长的烟锅敲在他钢盔上,
震得豁口的青天白日徽叮当乱响。
就在这时,车队开始发动,
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气中回荡。
古之月坐在车厢里,突然听到车厢底下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