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仪的滴滴声有节奏地回响在病房之中,清晰、规律,如同某种刻意保留下来的秩序碎片,在这一切崩塌之后的静寂中,仍不肯熄灭。
苏言坐在床边,身形微微前倾,目光始终停留在病床上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凯尔希静静地躺着,眉眼安宁,仿佛沉入了一场漫长而沉重的梦。阳光从半开的百叶窗缝隙中洒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侧,也洒在苏言无声紧握的指节上。
特雷西娅坐在一旁,她轻轻握住凯尔希的手,指尖微凉。她沉默了许久,才终于低声开口,声音像是一道细流,从心底淌出:
“老师,您从来就没觉得……那所谓的计划,太过残酷了吗?”
苏言没有回答。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静静地望着凯尔希,好像在看一个早已注定会走到这一步的结局。
“这不是我的本意,”他说,“我不知道普瑞塞斯对我的计划做了多少更改,又改变了你们多少……但如果能让大多数人活下去,那就证明,计划……还是成功的。”
他说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病榻上的人,或者是自己那摇摇欲坠的信念。声音轻得像一缕风,却又沉得像石块。
特雷西娅垂下眼睫,手指微微收紧,依旧握着那只毫无反应的手。她不是在安慰,而像是在用这微弱的触感,确认自己仍能与这个世界有所连接。确认那个曾经被他们称作“未来”的东西,还没有彻底死去。
“可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她低声道,“却活在废墟上,踩着同伴和家人的尸骨。我们……甚至不知道该为谁活着。”
苏言终于转头看向她,那一刻他的眼神澄澈,理性得近乎冷漠。像是一个站在无数数据和抉择之巅的观察者,在评估一个变量是否还具有存在意义。
“内部早就被腐蚀了,”他说,“早在第一次源石天灾之后,那个能真正拯救所有人的可能就已经消失。那时我们还年轻,还以为知识和理性可以改变命运……我们错了。”
“但你依然设下了这个局。”特雷西娅抬起头,目光中有火光燃烧,“你知道它会碎裂,你知道它会流血。”